这是一件发生在2016年夏天,与一位路人之间的琐事。虽是琐事,但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愿去回忆这件事,就像我不愿去回忆那年夏天,所以就一直搁置到2020年的今天。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回忆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很多细节我都已经淡忘,但努力去回想还是能记起事情的大概。害怕要是再不记录下来,指不定一年半载之后,我就彻底忘记了。所以今晚抽出时间,将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努力地拼凑起来。
故事于2016年7月1日早,那路人是位司机,我们相识了约2小时。那天搬校区,我作为班长的室友,很荣幸地成为了押车员,主要是防止司机将我们的行李拐跑了,然而我始终认为我瘦弱的身躯并没有实质性作用。我坐在了副驾驶,他递给我口香糖,我表示不需要后,他便放在了手刹的凹槽里,然后顺手拿了毛巾擦了额头上的汗说道,“你们这校区也太偏了吧?”
“啊?我去年第一次来也是这感受。”
“就跑一趟来回,最起码要半天。”
“你是没坐过26路公交车吧?”
“坐过诶,贼他妈挤。”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然后他和旁边的司机聊起天来,我便望向窗外。早五点多搬行李的时候还下着雨,后帮女生把行李搬到货车上雨又停了,现在坐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下起了雨,这天气可真的奇怪。天灰蒙蒙的,树呀房子呀,什么也看不见了。雨点那么小,雨帘那么密,给学校后门对面的青山披上了一件如蝉翼般的白纱。货车紧跟在客车之后出发,我望着远处朦胧的客车尾灯有些困意,又因一早上超负荷的“搬砖”,便很快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应该不长,因为再次醒来的时候,虽然隐隐约约看到些高楼,但更多的是重岩叠嶂。
“叔,到哪啦?”
“刚过贾汪。还有,我才29岁。”
“额,可能胡须让你看起来有些成熟。”
“你多大了?”他莞尔一笑,问道。
“我呀,19岁了。”
“抽烟吗?”
“不会,也不想抽。”
“那我抽根烟,可以吧?”
“好哎,随意。”
他将车窗摇下来后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说道,“不抽烟好,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后将烟头在窗沿轻抖几下,吐出了几缕白烟袅袅升起,他额头上深陷的皱纹仿佛要把烟给“吸”进去,整个人显得格外沧桑。也不知男人是否都一样,一根烟下去,就健谈起来了。
“19岁,我19岁已经出来打工了。”
“开车十年,老司机呀。”
“没有,跑车这事,两年前才做的。”
“那你以前做什么的?”
“之前在宝山码头打工,挺累的。”
“上海?我毕业后也想去上海。”
“欸,我上中学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
这次聊天的内容大致已忘了,只记得他是重庆人,家中排行老三。初中认识一个姑娘,那姑娘喜欢痞帅的男孩,于是他便学起了抽烟。可后来发现这并不是帅,对女孩的感情也不是喜欢的时候,烟却已经戒不掉了。而他整个青春的岁月,全都献给了打架斗殴,现在看来着实令人遗憾。
“这可真蠢!”我不禁笑出声来。
“年轻人就这样吧,但我上学的时候是有些蠢。”
我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察觉到曾经的我与他其实是一类人。只恨当时自己身在此山中,仍为山中人。年轻人,或许就这样吧,现在回想起过去,虽然不愿承认,但那确实就是我,自卑?虚荣?
“那后来怎么来徐州了?”
他听后,又点了根烟说道,“以前在码头卸货,我老婆在那食堂工作,都是打工仔,也算门当户对吧,谈了几年就结婚了。后来孩子出生,就不得不考虑上学的事情,所以只能一起回老家工作了。重庆还是徐州,百度上说都是二线城市,当时觉得徐州又在江浙沪,就跟她过来了。准确说,我是被百度骗来的。”他长叹一声,又加了一句,“狗日,要不结婚也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呵,我认为,重庆比徐州好些。”
“怎么办呢,有孩子了。噢,是个女儿。”说罢,就趁着红灯打开手机,“屏保就是我女儿,像我吧。”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一种作为父亲的自豪与责任。
“像!挺好看的。”我没怎么仔细看,亦如众人般敷衍地回答。
“过了这夏天就上幼儿园了,学校还没有定好。”
“幼儿园不随便吗?我当时还在农村读呢。”
“不行的,现在都在拼教育,总不能以后像我一样吧。”
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父母的过去和我的未来,不禁一同陷入了沉思许久。大概在三环南路的时候,又聊起天来,但总是断断续续的,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老男人之间的聊天无非理想,便是家庭。而随着年龄的渐长,讨论家庭会越来越多吧。作为男人,能够支撑着家庭与家人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我想这就已经很难了吧。至于理想嘛,那是少年谈及的话题,与我们无关。
最后我们从学校南门左拐到女生宿舍,他环顾校园四周说道,“生活真的不容易,但你们不一样,读个大学能少走很多弯路。”只可惜当时的我深信不疑,今日又回忆起这件事情,不知是没好好学习?还是我走的弯路不够多?
如今看来,别人都认为你是个傻子,其实你是面镜子。镜中上演了无数人的生命轨迹,我也是如此,谁又不是呢?为他人为生活,跌跌撞撞地过完这一生,何其悲哀?而闲暇之时,能淡然地回忆起过去,感叹一句,“年轻真好”,或许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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