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沉的，如阴天死海的水一样。幽深的地下。太岁［注1］一声长叹，忆起了过去年月里那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大家都对自己很敬畏，互相告诫:不要太岁头上动土！唉，真是有节操，有信仰的好老百姓啊！再想想当下，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羊鬼子试探着问:那时候上面还没收购您老人家吧？太岁喽了一眼羊鬼子，说，我阅世千年了。不关市场什么事，就是人心变了！又有点不屑的问，兄台高寿呀？羊鬼子不知怎么，突然间脸涨的通红，一边用蹄子抠墙上突出的一段硬木，一边嗫嚅着说:那个，听过那个，宋定伯吗？太岁一楞，略一想不由大笑:哈哈哈，你就是那个被宋定伯捉住的鬼［注2］！又有点歉意的说，对不住对不住，这件事在圈里太有名了，那你也一千多岁了，你变化太大，没认出来，失敬失敬。羊鬼子幽幽叹声气，说，当日是去赶着投胎去的，不想遇上那档子事，真是晦气！变成羊鬼后，大家整夜整夜的抓鬼，都不敢上去了！就一直在地下晃荡。太岁一开始脸上装着很同情的样子，但一想到农民伯伯扛着锄头刨来刨去的情景，不自觉心情真的沉重下来。两鬼默默对坐，良久无言。这时地面上传来人声，太岁伸长脖子想仔细分辨，回过头看时，羊鬼子已鬼影渺渺，只留了几缕鬼羊毛，发着幽幽的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太岁想用屁股遮住莹光，却不料结结实实坐在硬枝上。这才想到上面看不到地下的光，心里一放松，屁股不由的疼起来。倚着墙壁慢慢坐下来，嘴里咸咸的，也不知是汗是泪。人声已灭，四周寂寂，惟闻秋虫唧唧。
注1 传统文化有犯太岁之说，说是克犯岁君不吉利，所以迷信之人在往日如不小心刨到太岁必定要焚香祭祀，送归原位。今人认为太岁即古时灵芝也，有奇异疗效，在市场受到狂捧，价超黄金，故太岁遭到人们的滥挖。联系到资本对市场和文化的影响，亦足引人深思。
注2 宋定伯捉鬼:请让度娘讲给你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