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腊月二十三,街上卖年货的摊摊慢慢多了起来,平常的日子渐渐有了年的味道。
趁着休假的工夫,姊妹几个商量好时间,到农村的大姐家蒸年馍。
硕大的面盆里满满当当的是大姐起早和的面。软和泛黄的面团一点点变虚变胖,等中间充满蜂窝的时候面就算发好了。沉沉的大盆里盛放着一家人对年的期盼,也是为过年能好好休息做个“提前量”。
宽大的案板抬到正房当间,放在长条凳上,做成一个临时的厨房“白案”。大人们围着案板开始揉面了,男人力气大,主要负责揉搓大的面团。案板上撒上些碱面,以防止蒸的馍馍发酸。这是一个力气活,一般是需要力气大的男人来做。发胀的面团在粗大有力的手掌下慢慢变得韧劲十足、光亮柔滑,形状也在发生变化。案板下的长凳随着男人一起一伏间发出有节奏的滋滋宁宁的响声。如是三番,大的面团用刀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这下女人们也加入团战,使劲的揉搓。揉面的时候手不停、嘴不停,你说她笑,回忆着过去畅想这来年,高兴处笑作一团,不经意间沾满白面的手擦在自己的或者别人的脸上,又是开心快乐的笑声,很是惬意。这个时候家里年龄最小的兄弟姊妹往往是大家“寻开心”的主要对象,有意无意的爆一些你小时候的一些“糗事”,你越是争辩大家笑的越是开心。热热闹闹中,稍大的面团在灵巧的双手间变成一个一个大小匀称的“馍剂子”。这个时候是“上笼屉”醒面的时候。
蒸年馍院子里太阳正好,一个个摆满馍剂子笼屉排在太阳底下,接受者阳光的检阅,等待着体内的蜕变。如遇太阳不好或有风的天气,这种蜕变就会在房间里进行,火炉子旁或在有电褥子的床上。有时候还要借助大瓦数的灯泡来催化。大人小孩都有分工,各尽所能。
醒馍剂子的工夫,男人就会在女人的安排下去灶火前忙碌。给大锅里添水,点燃灶膛,准备粗一点的硬材……女人则继续揉着面,为下一锅做准备。包包子、捏花馍、垫花卷等细致的活计都是她们拿手的。柔软的面团在她们灵巧的手指间三下两下变的摇曳多姿、花样百千。
蒸年馍这样的场景最让人喜欢,有说有笑,说着过去谈着来年,想说啥就说啥,不怕人笑不怕人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有指责没有埋怨,更没有工作中的小心谨慎,你可以“高谈阔论”,更可以放肆的笑。这里没有硬性任务也没有刚性指标,这里有的是关怀,有的是亲情。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安排起过年走亲戚在谁家打牌谁家喝酒的事情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比啥都好。
锅里的水已翻起浪花,灶膛里柴火正旺,太阳下馍剂子已经微微开裂,正是笼屉上锅的时间。一屉屉码的严丝合缝,接茬处还要用湿抹布围上,以防漏出半丝热气。这时候是最见“火工”能耐的时候,必须大火催生水的气化,火越大,气越猛,蒸出馍馍皮儿紧白光。小孩子想在这个时候参与劳动是不被允许的。
大姐夫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总说:人要实心,火要空心,柴火不一定要添多少,关键是要留个空儿,给火留个气口。他的话语朴素,但绝对可以算作经典,正如他为人处事一般。
蒸年馍十分钟左右,一层层笼屉间憋出来蒸汽越聚越多,缭绕在笼屉上方,这就是“气圆了”,是开始计时间的时候。从此刻开始,大火烧四十五分钟,馍馍就可以出锅了。农家大锅蒸馍之所以好吃,除了这时间到位,更重要的就是这灶膛里刚柔相济持久绵长的柴火火力。这是城里人那小锅小灶用电锅蒸馍不能比的。
蒸年馍半个小时过后,灶房里已经能闻到馍馍的香味了。这是灶膛减柴柔火的信号,这个时候不再添加硬材,可以放心让“热情”的娃娃们练练手了。
时间一到,馍香满室,这是小麦发出的瑄香味道,让人陶醉迷恋。男人忙着端笼离锅,女人顾不得烫手,挨个翻动馍馍,以防馍底粘贴。看着白胖胖的馍馍你会忍不住直咽口水,一个不行再来一个,夹上油泼辣子,三个都不在话下。
蒸年馍稍加修整,吃个包子咥个馍馍,第二锅醒好的馍剂子又要在蒸汽中成长,不久以后他们也会变成人见人爱的馍馍。
蒸年馍屋里忙碌继续,笑声继续。新年的脚步也在这欢笑声中加快了步伐。
傍晚的时候,一年一次的蒸年馍基本结束。姊妹们带上馍馍陆续离开大姐家,虽然累了一天,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心里淌着蜜。
相约来年,还在一起蒸年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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