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见云丹压力锐减,心中放松了许多,但仍然密切注视着一旁阿布的举动。这时多吉听到阿布叹了一声,便仔细地看过去,见阿布摇摇头仰面笑了,之后他又长长舒了口气,似自嘲地笑道:“‘第一刀’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即。”多吉转过头静静地听着,阿布又继续道:“我一路寻来,沿途拜师,执着于精进刀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第一刀’过招。经过庄园之战与今日之战,我也算心愿达成,今日之后雪域一切事务就尽与我无关了。”
“回头是岸。”多吉道。
“之前在渡口承蒙多吉世子援手,当时情急未能答谢,在这里阿布向多吉世子道谢了。”阿布道,语气和缓了许多,眼神里透露出更多的释怀。
“阿布兄弟客气,但凡有点正气的人都会出手的,而且那时我也没帮上忙。”多吉道。
阿布点点头,道:“亚泽有多吉世子,实在是一方幸事,世子保重,阿布就先告辞了。”说着向雄狮岩东面的另一条下山小道走去。
多吉跟了两步,道:“保重!”
阿布没有回身,而是扬起手来大声道:“师父教导之恩徒弟谨记,望师父能早日跳脱轮回,不再受尘世羁绊。”
顿珠侧眼向山下望了一眼,突然向强巴奔来,二人瞬时你来我往过了几招,整个雄狮岩上霎时脉气激荡。云丹和黑衣汉子立在顿珠和强巴之间,身处脉气裹挟之下却纹丝不动,二人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对方,丝毫没有避闪之意。又一股脉气冲来,云丹散披的头发被震得一荡,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再睁眼时只见黑衣汉子已到跟前,云丹顺势向后一倾,脚底一蹬退出去了三四步远。一旁的多吉原以为云丹可以借机停下来做好准备,谁知那黑衣汉子也随之一倾向前跃去,紧紧跟着云丹落到了雄狮岩东面。好在云丹刚刚落地时便又向北跳去,结果多吉看到黑衣汉子也随之追到了雄狮岩东北角。眼看云丹已无退路,只有从巨岩上跳下来避开,只见云丹持枝直刺刚要落地的黑衣汉子,那汉子旋手就是一刀,犹如轻轻挥手毫不用力,但银白色的刀锋如闪电般杀向了云丹刺来的枝条。云丹刺到一半收手一敲,使得自己与迎面而来的刀锋错开,顺势将枝条划向了黑衣汉子的脖颈。那黑衣汉子也不惊慌,单脚点地仰面一旋,一掌击在了云丹持树枝的小臂上,两人一东一西相冲而过,背对着立在了那里。
“多吉!”列西措登上山顶道,她看了一圈又问道:“阿布呢?”
多吉听到是列西措的声音,欣喜地迎上前道:“他走了。你们打赢了?”
列西措摇了摇头向山下看去,道:“没有。”多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一百步远的下方,前前后后十一二个人影正快步向这边而来。
“他们都来了。”多吉望着山下的人道。多吉辨认着,在最前面的是次仁和次吉,其后是他的父亲和三戒喇嘛还有央拉,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黑白行者和亚泽四勇士,最后是古格王。多吉回过头看向列西措,正要问她在山下是怎么回事,却见列西措缓步走向了雄狮岩,她注目着雄狮岩上的黑衣汉子,眼神中升起惊奇和疑惑。多吉追上前去拉住了她,担心雄狮岩上四处冲撞的脉气伤到她,多吉看到列西措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一分忧伤。他来到列西措身旁,只静静地立着没有多问,一个猜想在他脑海中出现,他侧脸看了看列西措的面庞、眼睛,在心中感受着列西措的哀伤。
次仁、次吉等人先后赶到,山顶一时间已有了十多个人,雄狮岩上的四人见状也停了手。强巴调了两次呼吸,道:“我看也不用再多枉伤性命,就我们两个决出胜负了定了此事吧!”
“师弟好不谦虚。”顿珠双手合十伫立在狮头之上笑道。
“哥哥。”大家随着声音看去,发现竟是列西措叫的,多吉心道这人真的是岗日大侠。
岗日缓缓转过身来,但只侧眼看了下列西措,道:“往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答应他了?”列西措轻声道。
“我不能让你一辈子呆在王墓。”岗日道,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柔情。
“山下的人上来了!”次仁突然喊道。大家向下看去,果然整个山脚爬满了人,此时正如蚂蚁般向山顶而来。
“噶尔庄主定是和他们交过手了!”多吉道,心中十分担忧噶尔老爷的安危。央拉也来到西面向山下看去,可现在离得还太远,实在看不清上来的人都有哪些。
“那还费什么话?趁早了结吧!”强巴见形势瞬间不利,便道。众人听了瞬时相互拉开了距离,刀兵皆提在手上只等发作。果然山顶上的双方便有差距,若等山下的人上来了就更糟了,但亚泽王和三戒喇嘛却都站在了多吉身旁,好似没有出手的打算。
顿珠心中升起一丝忧虑,他不知道亚泽王此时在想什么,正在这时,他看到在东面山坡上也出现了一班人马,顿时手心里起了一层微汗。
“慢动手!”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站在雄狮岩上的强巴望了望,笑道:“原来是四朗达吉兄弟!”
多吉一听,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来到山顶东面看去,道:“阿松仁松大哥和齐美洛珠兄弟他们也来了!”
片刻后工布众人便上了山顶,四朗达吉见到多吉先上前一把抱了过来,笑道:“多吉兄弟,又见面了!”说着将多吉揽到一旁,低声问道:“在场的哪些是敌?哪些是友?”
多吉听了一脸为难,道:“大哥可是问到我了,那位是我父亲,那位是我叔父,旁边的三位是古格王和两位行者,巨石上的是蔡寺的顿珠喇嘛。”
“多吉兄弟!”阿松仁松和齐美洛珠走了过来,阿松仁松笑着道:“总算是赶上了,我们听到庄园之战的消息后,便四处召集人马,其间消耗了许多时日,原本还以为是赶不上了!哈哈哈!”
“不晚不晚!正是时候!”雄狮岩上的强巴跳了下来,几人寒暄了一阵。
“列西措姑娘。”阿松仁松问候道。
列西措点了点头,见晋美、贡嘎等工布众人将多吉、强巴几个围作一团,她便向雄狮岩上的哥哥走去了。
“是他?”岗日向人群中的多吉看了一眼,问道。
列西措低下头轻声道:“是。”
“宝刀找到了。”岗日拉起列西措持刀的手臂微笑道。
“是。”列西措依旧低着头,她又道:“我们回王墓去吧,只当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哥哥答应过阿爸,一定帮你走出山谷,如果亚泽王所讲的大业能成功,他就可以以赞普的身份消除我们守墓人的身份,到那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了。”岗日轻声道。
列西措想问这大业能成吗,这大业要死多少人,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道:“我现在只想回王墓,外面的事情太复杂了。”
“那他呢?”岗日问道。
列西措嘴唇蠕动了几下,才道:“他是世子,即便我们不是守墓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岗日沉默了。
顿珠的额头上也浮起了一层微汗,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方才和强巴交手时累的,还是此时局势使然。他清楚此时局势有变,若等到山下的人上来双方开战,其结果虽胜算过半但必定损失惨重。先前在庄园一战,实力就已经损伤了不少,如若再来一战的话,以后向各地的进攻就会更困难了。想到这里,他向下面道:“诸位,我佛慈悲,此战一开必会平添杀戮,可否请诸位头领到雄狮岩上一叙?”
多吉听了先是一怔,想到这会不会是顿珠故意拖延时间,他看看身旁的其他人,见大家都在相互低语或交换着眼神。阿松仁松低声道:“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一道商议便是。”
这时四朗达吉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扶住阿松仁松的臂膀点了下头,而后向亚泽王和古格王欠身行了礼,又向巨石上的顿珠道:“我等今日到来,一是为了这几位兄弟,二是想向诸位讨个说法,先让诸位知道我等此行并无其他。”
“那就请庄主也一道上来吧。”顿珠道:“亚泽王兄、王兄,请吧。”
强巴道:“四朗达吉兄弟放心上去,我们在下面盯着。”
“我代我外祖父噶尔庄主去。”央拉道。
说话间四人已先后跃上雄狮岩南端的巨石顶,顿珠见央拉也飞身上来,将眼皮一搭,道:“现在你是代噶尔庄主到此,你说的每句话和每一个想法应是如何,就不必我来提醒你了吧?”央拉没有答话,而是望着南边的古格王出神。
“讲吧。”四朗达吉皱眉道。
顿珠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四人之间,道:“先前虽两位王兄有意聚首,但未能实现,恰逢今日有缘,工布庄主也来到拉萨,小僧能与各地头领一同商议雪域大事,实是今生幸事。”四朗达吉听了,嘴角扬起哼笑了一声。
“自朗达玛赞普灭佛被刺,两位王子争权,而后平民暴动横扫雪域,雪域已经处在混战黑暗中三百五十余年了。”顿珠继续道:“而今天下格局动荡,听闻东北方的大金已近没落,其西面的蒙古强势崛起,我们北面的夏对雪域一直是虎视眈眈,我们东面的宋犹如枯树夕阳命悬一线,此诚数百年来危机四起之时,亦是壮大崛起之机。我吐蕃诸部常年不和,相互攻伐,一旦天下局势大变,各部定如散沙般不堪一击。我等生在此时,着实应该为雪域的将来打算。”
“如何打算?”四朗达吉问道:“吞并各部,大杀四方?”
顿珠双手合十道:“如分娩婴儿,代价总是会有的。”
“我工布便是代价之一?”四朗达吉道,语气中怒气更多了些。
顿珠道:“古格与噶尔原本已是联姻关系,我们便打算再促成古格与亚泽的联姻,如此三家联盟共同举事。为了减少合并各部时的阻力,便商议以宝刀为借力,以吸收统领各部的闲散人物。而后率先攻打工布以立威信,再逐步将古格、雅隆、噶尔沿线诸部打通,最后合力而一统雪域。”
“这里面一直是你在联络各方是吧?”四朗达吉问道:“妖女之祸的传言出来后,我便派人多方打探。后来见搜集的信息与传言有不少出入,就想到应是另有人捣鬼,佛陀寺和茶马商道上的许多人也是你杀的吧?”
“那是在央拉意外抢走宝刀后,我只好临时改变计划时做的。”顿珠没有掩饰,直言道。
四朗达吉看了看身旁这位年轻的姑娘,心中已经想到她就是之前传说的妖女,再知道了真相以后,如今对这位姑娘他是既欣赏又佩服。
亚泽王道:“如今既然庄主也在,不如也加入进来。”
“大业建成后我们四家各领东西南北一部,天下巨变时相互照应,平日里各领其地。”古格王道。
“古格可领悉卡孜及其以西诸地,亚泽领拉萨以南诸地和羌塘诸地,噶尔领米拉山以西至雅鲁藏布之间的整片河谷,而庄主可以领工布、娘布、塔波三地,甚至更远的博沃诸地。”顿珠道,他的眼神里少了许多光芒,或是因为一旁多了两个人。
“其间四家对各地各部共同用兵,所需军粮器械共同筹措。”古格王道。
四朗达吉道:“真若如此一切好说,就怕是还有计中计。”
“庄主此话怎讲?”古格王问道。
四朗达吉笑道:“恐怕到最后四家是很难相安无事的,一山二虎尚且相斗,更何况到那时是四虎。且也难保又有联盟出现,到时以多击少,雪域战事就又难免了。”
“那庄主如何才信?”亚泽王问道。
“如何也不能使我相信,先前各路人物攻打庄园便是依据。”四朗达吉向顿珠瞥了一眼道。
顿珠与亚泽王、古格王互换了眼神,他转过身向四朗达吉道:“先前多有得罪,小僧在这里向您和工布群雄赔罪了。此为雪域大事,亦为几位统领之事,我顿珠所为实在不该影响到诸位的大业,还请庄主三思。”
“若我外祖父在此,他定也不会相信。”央拉突然道。
“央拉!”古格王道,顿珠也抬眼看了看央拉。
央拉目光坚定地看了过来,道:“既然你说此事不是你的事,那我们就来讲一讲你的事。”
“央拉,再怎么讲他也是你的叔父!”古格王道,说着他来到了央拉面前。
“父王,他可从未把我当做过家人,不然母亲也就不会死了。”央拉平静道。
“哼哼哼,”顿珠笑了,似是自嘲,他仰面闭目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到头来一切皆为空,一切皆虚妄。”他不住的摇着头,面容上却满是笑容。四朗达吉、古格王和亚泽王皆惊奇地看向他,一时没有想清楚顿珠说的话的含义。
“那就杀人偿命吧!”突然央拉斜身绕过古格王冲向顿珠,临近时转而向巨岩西面边沿一晃,催动脉气将手中一片柳叶飞出,柳叶先是一旋,而后径直向着顿珠的喉头划去。
顿珠没有睁开双眼,而是凌空一掌击出,脉气冲开了站在其左右的古格王和四朗达吉,飞来的柳叶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飞散开来。央拉被脉气余力震得后退了两步,一只脚险些踩空,巨石上的动静惊动了山顶的其他人。
“大手印掌法。”强巴自语道:“看来已经谈妥,有账算账吧!”说完一跃上了雄狮岩,紧接着脚下在巨石上一点向着南面岩顶冲去。
云丹丢掉手中的那截树枝,低声道:“扎西措。”说完亦飞身跟了上去。
顿珠睁开双眼见二人转眼便到,收臂正身聚气丹田,只见顿珠合十胸前结大金刚轮法印和本尊根本法印,而后猛然将双掌击出,脉气裹挟着山风轰然向二人杀来。此时云丹二人刚刚单脚踏上岩顶,来不及考虑,强巴将方才所聚之气从指间催发迎了上去,云丹旋身将岩顶边沿的央拉向东一推,自己在地上滚了一圈半跪在了地上。正此时脉气相撞,岩顶的几人皆被震得一个踉跄,巨岩下的众人皆是一惊。云丹半跪着稳住身,将方才聚于掌心的脉气驱至掌沿,集全身之力自下而上瞬间击出,脉气所过岩石崩裂并迸起了一道烟尘,南端的顿珠连忙跳起规避,却觉感胸口一麻整个人失了平衡落了下来。一道鲜血洒在了雄狮岩顶,待大家看清时,见血泊中还有一条赤裸的手臂,此时浸在血泊中的五指逐渐地蜷在了一起。
强巴直起身来,原来在云丹使出‘第一刀’刀法时,他已抢先一步出击,当顿珠规避脉气时,已经发力的强巴凌空一拳打在了顿珠的胸膛上,使得顿珠没能避开‘第一刀’。看着斜歪了身体的顿珠不住地喘着粗气,强巴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他皱着眉快步来到了顿珠面前。强巴拉过被脉气割裂的僧袍裹在了顿珠的伤口上,原本绛红色的僧袍瞬时被浸染成了乌红色。强巴一手扶着裹在伤口上的僧袍,一手点在了顿珠腋下的穴位上,血流慢了下来。
一旁的古格王拿开遮面的长袖,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顿珠,看着鲜血直沥的兄弟,他的眼神颤抖着,又看了看立在云丹身后的央拉,见央拉也正看着自己,古格王摇了摇头话没说出口。
“王兄,是我逆势而上才有此果报,万不必心生新恨。此事到此作罢,算是犹未晚矣。”顿珠向古格王道,一粒粒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了下来,他又转向央拉,道:“叔父执着于名利,害苦了你们母女,到头来自己入魔而不知,还妄害了你母亲的性命,今生能做的也只有请求你原谅了。”
央拉收回了眼神,她面无表情地向远处望去,但心中却又升起了一丝悲凉。如今仇人已废,可母亲也不会再回来了,古格王不是生父,心里对他的感觉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亲切,而站在身前的云丹,对他好似也没有那份亲切之感,该如何与之相处呢?
“师弟。”顿珠道,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止住了。
强巴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顿珠,眼神中的愤怒消散了,取而代之多了些悲悯和慈悲,二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顿珠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释怀的笑也是真诚的笑。突然,顿珠将右臂一收转而一掌向强巴打来,由于顿珠已经受伤,此一掌被强巴看得清楚但他立即想到不对。强巴探出半身终究没有抓住顿珠,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顿珠仰面下落,直到其坠落到了几十人高的南崖下,消失在了崖底的灌木丛中。
古格王见状在巨岩边沿伏下身看,向崖底寻了许久不见人影,他起身从北面一跃下了雄狮岩顶,立即带领黑白二行者沿着东面小道向崖下赶去了。
雄狮岩下的众人见发生了如此变故,皆上了雄狮岩北面岩石。这时见山下的众人已经赶到,工布的一众人物纷纷上前将其挡在了雄狮岩下。
人群中走出来一僧,众人一看是苦缘喇嘛。再看上山的人群中各路人物尽有,还有不少噶尔庄园的家丁也在,正当大家不解时,苦缘喇嘛道:“在山下,我们经过商议认为此事百害而无一利,便由噶尔庄主和我的三位师弟在山下牵制,我们上来共同阻止难事发生。”
“原来如此,如今顿珠喇嘛已经受伤跳崖,古格王和亚泽王亦皆无战意,此雪域大难想是可以渡过去了。”多吉道。
“吽吗尼吧咪哄。”苦缘喇嘛听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句。
山上的人渐渐散去了,此时也已日斜西山,几朵狭长的灰云皆聚在了西面的天空,太阳奋力在云层中透露出些许光芒,将其洒在了色拉乌孜山上。阳光为云层抹上了一层金边,也染黄了大家的面庞,但也仅能让大家感受到一丁点的暖意,随着夕阳渐落,凉意更甚了。
“多吉,走了。”三戒喇嘛站在亚泽王身旁道,他见雄狮岩上的多吉像在寻找着什么,便问道:“在找什么?快来扶你父王下山!”
多吉扒开几个汉子又四处看了看,脸上写满了焦急,他自语道:“列西措,你去哪了?已经走了吗?”他奔走着绕着雄狮岩又看了一圈,见还是没有才缓步来到了亚泽王面前。
“低着个头像顶输了的牦牛,你怎么了?”三戒喇嘛道。
“父王、三戒叔父,我去和云丹大哥、阿松仁松大哥他们招呼一声。”多吉没精打采地道。
亚泽王道:“也好,出来认识了这么些英雄豪杰,也算是没有只闯祸,去吧。”
“好。”多吉道,说完来到四朗达吉等工布一众人物身边。
“多吉兄弟,下山后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去了吗?”四朗达吉问道。
“今日天色已晚,只得和父王在拉萨住一晚,估计是明天走了。”多吉道:“哥哥们今晚有何打算?”
“今晚我们在拉萨扎帐露宿,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朝拜完大昭寺后再回。”四朗达吉道。
“如此甚好!”阿松仁松道:“机会难得,我们今晚聚在一处再好好地喝上一晚!”
四朗达吉见多吉心事重重,便问道:“多吉兄弟怎么闷闷不乐?”
“没事,”多吉笑道:“小弟这里多谢诸位兄长此番折腾了,不如各位兄长朝拜完大昭寺来雅隆一趟,好让小弟款待答谢。”
“多吉兄弟见外了。”阿松仁松笑道。
“方才你父王与我们也聊起此事,但此一行出来了许多时日,还是要尽早赶回,以防工布生出其他事端。”四朗达吉道。
“好吧,待我喊上云丹大哥他们,我们一道下山,然后喝个痛快!”多吉道,脸上较方才多了些神采。
“云丹大哥呀,我们叫过了。”阿松仁松道:“他和强巴大哥说有事要谈,稍后才下来。”
“那我们就先走吧。”晋美道。
“也好,我们先准备妥当,待他二人到了一同痛饮。”四朗达吉笑道。说着众人结伴向下山的小道走去,四朗达吉等一众人又和亚泽王寒暄了几句,便携手向山下去了。
多吉放慢了脚步,他回头望着雄狮岩顶上立着的二人,虽听不到二人在讲什么,但可以看出二人表情肃穆,但又都显得很平静。夕阳最后的余晖打在了二人身上,他们共同望向西边,身影挺拔而有力,英雄气概大致如此吧,多吉这样想着走下了山顶。下来几步后,他看到央拉还没有下山,而是在一处岩石上坐着,其身旁还站着仓决。央拉看到多吉微笑着点了点头,多吉也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她是要等云丹一起下山吧,想着嘴角又扬起一丝笑意。他看看神色有些慌张的仓决,又回头看了看山顶,向仓决行了一礼后缓步走了下去。
夜色渐深,仓决将云丹的尸首揽在了怀里,她看着云丹的面庞出了神,眼泪不住地掉落下来却没有哭出声。央拉立在一旁,她突然发现自己眼眶里已浸满了泪水,这个从小未相处过的父亲终究还是触动了她的心。
“动手前他曾留下一言,”强巴平静地道:“让将他葬在扎西措身旁。”仓决听了低头闭上了双眼。
“这次他是一心求死啊。”强巴抬头看了看西面天际的一片青白,其上方的几颗星正不停地闪烁着。
“大师。”央拉道:“我和您分学大圆满和大手印密法,且今日原本是家师与噶举祖师的‘绕琼之约’,两位前辈皆因故未能赴会,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好,你说。”强巴道。
“您好生修行,我们不比前辈他们,二十年后还是此时此地,我们以密宗论道,圆满了今日的约定之憾。”央拉道。
“好。”强巴说完将云丹背到了背上,央拉和仓决一左一右地护在了两边,三人一起沿山道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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