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清晨,我被冻醒。我发现我倒在了台阶上。我的身上披上了一件外套,可是那个女人不见了。
站起身,环顾四周;太阳还未升起。我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我知道她已经走了。
我把那个女人的外套,叠好,向学校走去。我觉得这一切真像梦。
校门已经开了,操场上已经有人站队。我的睡意已经全无了,只是腰有点疼。
我走到操场上,占到我们班的位置上。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么早。
等了一会儿,人来得差不多了,然后开始跑操。在跑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地有人插进来。
跑完操,必须又站好队,这次是点名,清理人数。
最后说散的时候,队伍一下子全乱了,一匹又一匹的野马脱颖而出。老古拉起我就像餐厅跑。
老古问我去哪了,怎么一夜没回。
我说我去网吧了,在路上捡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老古瞅了瞅我手中的衣服,笑嘻嘻地问衣服里有没有钱。
我跑进了食堂,没来得及回答。
吃过饭后,我一边向教室走,一边想今天是星期一了,一切就重新开始吧。我希望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我希望一切都可以好起来,我希望……还很多很多……
老古在路上,张牙舞爪地说了许多,我只是点着头,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在临走进教学楼的时候,我抬起头看了一下天空,这时我才发现天已经阴了,今天看不到太阳升起来的画面了。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抬起头看我。一开始,我还纳闷:我就有这么大的魅力?走到座位后,我才明白,不是我吸引人,而是我手中的这件衣服。
我低下头嗅了嗅它,这里面还存有那个女人的清香。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她,突然之间我倍感惆怅。
老古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前方。
我抬起头看到了泪蕾,她穿了一件很红很红的衣服,我突然之间感到很恶心,因为这让我想起了酒吧的三陪侍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知道我还是放不下她,我的心里依然还是疙疙瘩瘩的。
铃声响了,上课,翻书,讲解,改错,下课,去厕所,说几句玩笑,又上课,又翻书,又改错,又下课……周而复始,等待着午饭的来临。我不清楚,我这样生活算不算是活着……
下午,下起了雨,秋末的雨,淅淅沥沥地,夹杂着一丝丝的冷风。
我趴在桌子上,无心听讲。我觉得我得做一件男人该做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是什么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下课后,我站在玻璃窗前,望着从天而降的雨水,陷入了凌乱地思绪当中。
老古走过来,推了我一把。
我回过身,看到老古笑得一脸灿烂。
老古说:“叶飞,干嘛呢?又在瞅谁家的良家妇女呢!”
“瞅你大爷!你想点好的行不?”
“你能想什么好的,”说完,老古唱起了“不要在寂寞的时候说爱我,虽然我也十分地想爱你……”
老古动情地唱着,把走进门的语文老师唱傻了。牛大叔把课本往讲桌上一扔,摸了摸全校所独有的光头说:“呀,看不出来,我们班还出了名大歌星!”
我和老古向座位走去,在走的过程中,老古依然自得其乐地哼着。
牛大叔一拍巴掌说:“好,下面有请古熊同学给大家唱首歌,大家鼓掌欢迎!”
我抄起课本就砸桌子,同时大叫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老古站起身,镇静地说:“唱什么啊?”
牛大叔说:“随便,正好今天阴天,唱点情绪高昂的,能够引起大家学习兴趣的。”
老古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上讲台,站到最前面的时候,老古的腿发软了,一个劲地颤。
牛大叔说:“别紧张,慢慢来!”
老古突然来了一嗓子:“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头!”这一句直接把我们震得半死。
离老古最近的牛大叔,目光呆滞,嘴唇打颤。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古又来了一句:“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放弃,我宁愿你冷酷到底,不要再说我爱你,我——爱——你!”唱到这里,老古基本上快没气了。
牛大叔傻了,心想:呀,这唱的哪一出啊。
接下来,老古又唱了句:“我的爱啊赤裸裸,哦哦,我的爱呀赤裸裸,哦哦,赤裸裸,赤裸裸,哦——哦!”
就在这时,教室突然被一脚踢开了。牛大叔一回头,正好脑袋顶在了门板上。
牛大叔刚想发火,可是转瞬之间泄气了,因为走进来的是视察的年纪主任老刘。
老刘见老古站在讲台张牙舞爪便大叫着:“你你,你,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什么勾当呢!”
老古喘着粗气说:“是语文老师让我活跃一下课堂气氛,我在唱串烧歌呢!”
“看你长得就跟个串烧似的,烧包嘛,都什么时候啦,还瞎弄,没看市里快来检查了嘛,还不老老实实地,出了岔子你他娘的付得起吗?!”老刘怒形于色。
叔顺势摁住老古的肩膀,叫着:“谁让你在这里烧狗啦,我这是在惩罚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嘛,你看看你,一点都不争气,考试考个几十分,你对得起谁呀?唵?你看看你都堕落成什么样子啦……”
老刘见插不上嘴,就悻悻地走了出去。
到最后,还是老古惹了一身骚。老古走下讲台,怒气冲冲地在嘴里嘀咕着:算丫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北方的冬天说来就来,下了这场秋雨后,天气一天凉比一天。我穿上了毛衣,又加了件比较厚的外套。
周三下午,我和老古溜出校园。
走在马路上,老古问:“叶飞,去哪儿?”
我抬起头望了望远方说:“随便走走吧,反正比死呆在学校里好的多。”
“对了,那和我买件毛衣的吧,我这件小了,想买件新的。”
我瞅了瞅老古身上的毛衣说:“是有点小了,那去哪买?”
“随便转转吧,哎?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里有个小商场,那里面的东西会便宜些。”
“小商场?”我疑惑地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的还多着呢!”说完,老古挥来了一辆摩托三轮车。
老古问:“师傅,去小商场得多少钱?”
师傅想了想说:“那我得算算。”说着,师傅拿出纸和笔,列出了一行数字。
过了会儿,师傅算完了,望着我们说:“总共5里路,得花4块钱。”
“再便宜点吧,师傅,我们都是学生。”老古哀求着说。
“你得让我活呀,我上有80岁的老母,下有3岁的女儿,我不吃,他们也得吃呀。”
“好吧,师傅,成交!”说着,老古拉着我迈进车厢。
进了车厢,我对老古说:“连个价也没打啊?”
“放心吧,我们亏不了,到时候听我的就行……”
“怎么,你想……”
老古神秘一笑:“哥自有安排!”
“日你,我可先说好了,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
老古淫荡地一笑。我最受不了老古这样笑,因为每次老古这么笑,准没什么好事,毋庸置疑。
摩托三轮车走了不久,就连拐了三个弯。老古向外瞅了瞅,回过头说:“娘的,这家伙在绕远路。”
“你怎么知道?”
“你傻啊,绕远路多拿钱呗。”
过了大约十分钟,摩托车就开始减速了。老古猫着腰走到前面说:“快,叶飞,跳下去!”“什么?别找死啊!”
“我不管了,那我可跳了。”说完,老古跳了出去。
“这狗日的,”我嘀咕着,“玩命啊。”我咬着牙蹿了出去。我的腿被戳了一下子,有些痛。
我刚下摩托车,老古大笑,很不幸,被摩托车的反光镜照上了。
师傅紧急煞车,大叫:“俩狗日的,回来!”
见状,我和老古撒丫子往前跑。
摩托车回过身,来追我们。
老古大叫:“散开,散开。快!”
我向一条小巷跑去,而老古跨过马路向对面跑去。
我呼呼地往前跑,跑着跑着,我发现摩托车没来追我;我便停下身,一停下,我的腿又疼了。真是怪了,跑的时候不疼,老子一停下,就疼了。
我沿着这条小巷,一直走。我很纳闷,怎么不见人。我一直走,走,直到走到头,我才恍然大悟:他妈的,这是一条死胡同呀!
走出胡同后,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了。我放眼四望,不知道老古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家逮到,然后又被狂扁了一顿。当然,最好别这样。
我沿着马路,意兴阑珊地走着,走着走着突然间想起了李冰。我便折回身,向李冰的住处走。
走了好长时间,我才一边寻着记忆中的样子,一边摸索着走,最后我确信走到了。
走到门前,我听到里面挺吵。我推开门,里面一堆人在玩扑克。
李冰见我来了一边叼着烟,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哎?叶飞,你……快……进来……”
几个家伙站起来,给我让座。
李冰把烟一丢,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很好的一哥们,以后叫他飞哥就行了。”
接着四五个家伙,参差不齐地叫了声:“飞哥好……”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别这么叫,我不习惯,还是叫我叶飞吧。你们玩吧,我就来玩玩,也没什么事。”
李冰依次向我介绍:“这是黑狗!”
我们点下头。
“这是老狼!”
我们相识一笑。
“这是神勾手一撮毛!”
我们握了下手,他的手很硬。
“这是狗腿子任你行。”
任你行说:“飞哥好!”他的声音很响,我有点不习惯。
“你好。”我笑着望了望他。
接着李冰叫黑狗出去买饭,李冰嘱咐他要多买些酒多买些肉回来。
我接替黑狗的位置继续玩,他们玩得是保皇,我以前在家玩过,但是不太熟练。
有说有笑地玩了挺长地一段时间,黑狗回来了,李冰叫他们把牌收了,开始吃饭。
李冰知道我酒量不行,让我随便。我笑了笑,说:“知道,你们喝就行,不用管我。”
我倒了半杯啤酒,随着他们吃了一些菜。席间,李冰问我现在学习忙不忙?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是忙还是不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冰又问我泪蕾好不好?
我说都挺好的。
老狼问我有没有欺负我的。
我喝了口酒说,放心吧,如果有的话,我会麻烦你们的。
一撮毛忙说,有事,飞哥吩咐就行,以后哥的事就是我们小弟的事。
说完,李冰举起酒杯,互碰了一下,说了句:为兄弟情谊干杯!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了。我望了望外面,穿起外衣说:“李冰,我得回去啦。”
李冰叫几个小弟送我,我忙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烦。最后,一撮毛和任你行还是跟着我走了出来。
马路上的灯,明明灭灭地。我们三个人向学校走去。
我问他们还上不上学。
他们都说自己早不上了,在初中就被退学了。
然后我又问起了李冰的情况。
一撮毛说冰哥人挺好的,很有义气,他还说那一次,我们和一群土匪打架,冰哥宁愿一个人挨打,护着让我们跑。
任你行叹了口气说,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兄弟不易,活着不易。
我回过头,望了望一撮毛和任你行,他们大概也就十七八九岁,本该读书的年龄,却……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
走到学校门口前,我对他们说,我到了,你们回去吧。
一撮毛和任你行点了点头,原路折回。
在昏黄地灯光下,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模糊的身影,我突然间感觉到青春在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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