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追根溯源
那天早上在小餐馆吃了早餐，我和墨镜小姐一起前往海边停泊渔船的地方。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四五十左右外号黑舟的中年男子。初听这个名字，以为对方会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可一路打听找到人一看，面前佝偻着背站着的竟然是一个瘦瘦小小皮肤发黄的小老头。
"您好，请问您是黑舟吗？"我自觉礼貌地稍稍欠身。
对方望着我，又突然凑过来紧盯着我。他的眼珠子像两颗黑豆，鼻头有点发红，侧翼一颗黑色大痣。我被盯得有点脚软。墨镜小姐靠过来从后侧握紧我的右手，同时挺了挺胸膛。
"老头，别磨磨蹭蹭的，就说你是不是黑舟吧，我们还有事。"
老头一手将墨镜小姐撇开，墨镜小姐穿着高跟鞋在沙滩上踉跄了几步。
"你跟我来。"他对我说。
我愣了几秒。墨镜小姐站定了身子，小声地朝我喊，"跟上啊，快跟上！"
"哦。"我低低应着，终于缓过神。
黑舟大叔上了一艘蓝白色的小船，是附近停泊的船里唯一一艘蓝白色的。
我不太敢上船，望向后面，墨镜小姐坐在地上揉着脚踝，再转过头，发现大叔正站在船舱门口紧紧盯着我。
"大叔，我们来就是想问您一件事。你有没有…"我耗尽了所有勇气放声朝他大喊。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大叔当即就不耐烦地摆摆手，用更加坚决命令般的语气说，"上来。"
上船后大叔又不让我进舱，只叫我等在门口。然后他拿着一个文件袋出来了，接着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把金色的小刀。
"阿婆的。"我连忙尖叫起来，"大叔你见过阿婆是不是。"
"拿走吧。"他把小刀丢进去，整个文件袋直接推到我身上。
我激动得都忘了感谢，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下的船。
墨镜小姐站在海滩上等我。我举着文件袋给她看，一路小跑过去。
我们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拆开了阿婆的文件袋。里面除了那把金色小刀，一个线圈笔记本，看起来年代有点久远，此外还有一封信，封面上用黑色墨水写着"丫头收"。
"是给你的吧。"墨镜小姐将信递到我眼前，我却突然不敢伸手。
我回想以前和阿婆的相处，她从来没有以任何称谓呼唤过我，她是那种你不和她对上眼她绝不会主动找你讲话的人。
"拆开来吧，看阿婆写了什么。"墨镜小姐再一次扬了扬手里的信封，见我依然没有反应，她便自作主张替我拆开了。
然后她开始念信。
"不要找我。"
"我出远门了。"
"小刀替我保管好。"
她念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阿婆的风格。
"什么嘛，就只有三句而已。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不明白，阿婆就是这样子的。"我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碎发，绾在耳后，"说实话，我有点害怕她会写一整张一整张的纸呢。"
"为什么？"
"我不知道。就是害怕。"
"是因为害怕反常吧，反常的话，背后很可能藏着可怕的东西，因为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和接纳，可是却已经率先感觉到不安。"墨镜小姐仰着头一本正经地说。
"可能是吧。我好像很害怕变化。阿婆突然走掉的那天，我心里感觉有某块地方突然塌陷了，可能那个时候就凭直觉感觉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阿婆果然一去不返。"
"呸呸呸，说什么话。只是出远门了。又不是不回来。"
"没有归期和永远不回来不是一样的吗，不，这样或许还更痛苦。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有没有用，也许是在等一个等不到的人。有时候会很绝望，可是又无法绝望得彻底，被'有朝一日'的细丝线不断不灭地吊着，这样的日子总感觉很难熬。"
"是因为，你已经开始在意阿婆了吧！"墨镜小姐发出感叹，听语气好像松了一口气，"你还在担心她。"
我笑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是，"墨镜小姐皱起眉头，"阿婆在信里开头就写'不要找我'，为什么不是'我出远门了，不必找我'先摆明原因讲清楚状况不是更容易让人放心吗，她这样写就好像在请求'一定要来找我'之类的，好像说着反话撒娇一样。"
"看看笔记本里写了什么吧。"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有点上线了。
"好像是阿婆早年的日记本。字认不太出来啊，有的地方还破损了。诶——"墨镜小姐叫了一声，一张泛黄的纸从本子里掉出来。
上面画了一个类似八卦图的东西，十二个白色圆圈如同众星捧月般环绕着正中位置黑色的圆圈。
墨镜小姐也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她看了一把抢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她叹息一声，朝后躺倒在礁石上。
"呀呀呀呀——"身后的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吓得连忙转身。
她正盯着手里举起的图纸，模样十分认真。
"你来看。"她说，示意我也躺下去。
然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色轮廓的猫咪图案，正是在图纸正中的黑色方框里。
"猫。"我只吐出一个字。心里感觉风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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