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古镇

我曾两次去过浙江德清的新市镇，第一次是因为一个德清朋友说新市的羊肉面好吃。结果没吃着面，去古镇走了走，意外地喜欢。第二次去，是直奔着古镇的，不曾想，又外地吃到了一碗美味的烧鸭面。

江浙一带的古镇很多。在旧时，就是邻水人家的住宅群。德清是湖州市的一个县城。说起来湖州境内最出名的古镇是南浔古镇。民国年间那里是富豪扎堆的地方。“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听名号就很阔气。南浔古镇比新市古镇大得多，名人故居也多。如今打出了名声，往来游客愈见多起来。去年又去过一回，古镇乌央央的人，嘈嘈杂杂，失了临水照花的闺秀娴静气。

新市古镇一直安静。大约是因为它真的太小，如今不过临河一条街罢了。本地人说，原本整个新市镇都是老房子和古建筑，沿河道绵延。后来城市要发展，拆下来的旧门板，石头墩子，老旧家具，瞅着破破烂烂一大堆，就便宜卖给了隔壁邻居嘉兴桐乡。结果人一回头，就扩建了乌镇，旅游业做得风生水起。再后悔也没地儿说去。

未拆完的古镇留了下来，如今仍是新市镇的一片住宅区，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第一次去的时候，在河道边的长椅上坐着发愣时，被一个摇着蒲扇的阿婆拉着聊天。说的什么全然都已忘了，就记得阿婆有一双笑眼，说起话来轻轻柔柔，口音和我那个德清朋友并不十分相像。

古镇景致和南浔乌镇别无二致，但因为少了附加的人气，保留了原本的烟火气，特别珍贵。理发店半开着老式的玻璃窗户，客人仰面躺在椅子上，师傅在用刀片修脸。妇女们在开阔的厅堂里，摆上大桌子，铺上样式花团锦簇的棉被，翻一翻棉絮。僻静的弄堂里有佛经的吟唱声音伴着檀香飘出来。一转身，两只猫咪从脚边灵巧地窜过，追逐着跳上桥墩，又跳上屋顶去食盆里吃饭。

河道在一个地方折一个湾，有一片较开阔的水面。水中央漂着一蓬一蓬的绿色植株，七八株并排被捆扎在一起，也认不出是什么。爬山虎在灰白水渍的墙上轻飘飘的，不似以往见到的那样是牢牢地扒着。拐角尽头的人家掩着后门，静悄悄。门下石阶上摆满了花盆，每一盆都养得极好，油亮亮的，生命力蓬勃张扬。整个古镇也是静悄悄。没有游客喧嚣，也少有孩童嬉闹，只在路过茶糕店的时候，蒸屉热气腾腾，老板招呼客人，声音响亮。

第二回去的时候，临走了，下起大雨。出了古镇，肚子饿得直叫唤。张来望去，看见一家小小的门面。走进去才发现，门面小小的店铺，内径却幽深。外面是堂食，里面是厨房，再往里，似乎是店家的住处。上了年纪的店家，慈眉善目，态度温和。点了一碗烧鸭面，价格比城市里便宜上三分之一。墙壁上裱着一张厨师学徒的证书，店家姓沈，有一个和他样貌登对的好名字。证书上学校地址写的还是江苏省上海市。

煮好的面被端上来。店门外雨帘如柱，雷声隐隐。碗里的烧鸭面汤头清爽，鸭肉鲜美，是迄今都没忘记的好味道。

2020.3.28  10:46 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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