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多年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曾经是一个留守儿童。
因为家庭变故,我四年级就离开了父母,在县城挨着姑姑上学。
我和表哥睡在一张床上,每到晚上,特别想家,经常眼泪顺着脸颊静静流淌,把枕巾浸湿。
多期待回家,回到父母身边阿,但我知道这种局面无能为力,为了不让大家为我操心,白天我都把泪水埋在了心里。
也许,懂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02
那时候的我特别自卑,这种自卑来自于缺爱,缺乏父母的呵护。
和很多文章说的,见到别的小朋友有家长来接我没有会产生落寞感不一样,我从来很少去想这方面的事情。
下雨了,我可能一个人淋雨回家,踩一脚的雨水,弄湿了鞋子,弄脏了袜子,我絮絮叨叨地抱怨,这该死的天气,这可恶的路面,啥时候修路的可以把那些看起来平坦实际镂空的地面砖弄扎实呢……
这一切,好像就在昨天。雨实在太大了,我就在卖五金的店面下躲一下雨,望着远处灰蒙蒙的一片,竟从没有想起父母,只想雨快点小一点,我好冲锋陷阵回家。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点长大。终于挨到了初中,迫于当年政策的严格,我尽管成绩挺好,也被分配到了一所以往名声狼藉的中学(当年县里严格改制,初中只有两所了)。
这里面还有一个插曲,我姑父对这个安排很生气,当初听到我被分到这所中学时一把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真到了要上学的日子,去了那个学校发现人家都开课几天了。
我又成了插班生,因为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参加入学择优考试,我被安排到了一个普通班,后来发现这个普通班在所有的普通班里面还是名列前茅的。
我又一次的战战兢兢,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别人有课本,我暂时没课本,被老师照顾的不好意思。
我怕回答问题错了丢人,就很少发言。我观察着同学们,发现有三个同学是老师眼中的优秀生,在班里担任要职,班长、副班长和课代表。而且每一次上课发言都很积极,被老师表扬比较多。
一段日子后,语文率先开始了测试。很惊讶,我考了一个班里最高分,马上我就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一被表扬我心里就很不踏实,关注度太高了,我不太喜欢这样。
因为关注度一高,我就感觉自己被暴露了,别人就会留意我,我不太喜欢活在竞争中的感觉。
渐渐地,我在各科展开了与之前观察到的优秀生之间的分数争夺,由于各科发展均衡,尤其在政史地方面展现出了比较强的优势,终于大破楼兰,奠定了我在班级数一数二的地位。
后来加了入副校长牵头做班主任组建的加强班,也就是新晋尖子班,班级同学都来自各普通班里的尖子生,我们中大部分人考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其中也包括我。
这里介绍一个小插曲。其实我不仅成绩在周围同学中较好,我和那些比较调皮的学生也玩得来,这可能归因于我的拳头比较硬吧。当年的一些男同学们总喜欢没事了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但不管是正面战斗还是他们的突袭(好玩的那种,但出力特别大),我都破解甚至反制了他们。
成绩好并且单打独斗不输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我得到了那群淘气鬼的尊重,没人惹我、欺负我。当然我也不是惹事的那种人,安静读书,偶尔打闹。
03
高中后的生活也和初中差不多,除了班级的高手太多了,都是全县选拔的尖子,有些人真的是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我认为是失去了初中的一些基础,很多人来自那所全县家长都想把孩子扔去的初中,当时我想着尽力而为吧。
但说实话,我的竞争压力也不是很大,我不是特别想要去超过什么人,我只想自己尽力,不该错的不错就好了。这时候的我在单科方面表现得比较强势,比如历史,基本上每次考试全年级前十,这也是因为当年我太醉心历史书的阅读了,各朝各代的故事我都有一点涉猎.
我太羡慕将军们保家卫国的睿智和勇武了,我也醉心于一次次权力的谋取和争斗,吸引我的不仅仅只是他们文武双斗的精彩片段,更为这些谋略的制定和落地拍案叫绝。
并试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也卷入权力的纠纷中,如何自保?激动抑或激愤之处,我常常在段落旁边批下备注,骂这书中的混蛋,并且警醒自己别做这种蠢事。
当年的一些往事,当年的一些笔记很多都消逝了,能记得的一定是一些好笑有趣、警醒自身的事,包括那些看过的名人列传,我都不太记得了。但当时的快乐,当时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
04
我常常笑话自己,我的成长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以自己为原型,写留守儿童的心理变化、感情寄托,以此呼吁全社会去关爱留守儿童,让他们的成长拥有更多的担当和自信。
前不久坐火车,在车上和一个年长的湖北哥们聊天,说起了留守儿童的话题。他说他也是一个留守儿童,童年没在父母身边。他说小孩子不挨着父母成长,如果性格也不强,那么一生就毁了,没什么出息。
我听了他的话,觉得挺对的。回顾我的成长经历,我可不就是一边流泪,一边自我激励的选手吗?是倔强和不服输的精神让我挺了过来。
我曾经在中学和大学都跟好朋友试探性问过:"我是不是一个内向的人?"
他们立马笑着反驳:"你内向的话,叫我们情何以堪?"
我说:"我家里人都认为我内向,一直到大从没变过。"
他们说:"可能他们也不了解你。"
现在想来,当时我对自己的定位其实有失偏颇,我一直怀疑自己可能如同家里人说的,就是一个内向的人,而这内向也有踪迹可寻,那就是留守儿童生涯带来的自卑,缺乏爱。
但真是如此吗?我不断的反问自己。发现我较之常人可能有一个更明显的偏好,那就是喜欢解剖自己,从而认识自己。
我想我的这种解剖之力,其实一直都在慢慢帮我肃清自身因为留守儿童所带来的心理阴影,因为理性的看待发生在自身的这种现象,进而不断地消散自身较差的感性体验,在最后我居然能够以自我为中心把这种感性体验抽离出来,说给大家听,这就是自我意识独立的成功,是经济学中的理性人对抗感性人的胜利。
05
所以我究竟是一个内向人还是外向人呢?我认为其实都不太重要,只要我是一个可以认识自己,接受自己的人,那就行了。
我希望,我的意志和精神可以驾驭这副身躯,我叫他往东,他不能往西,我叫他吃饭,他就不能喝酒。
越自律,越自由。这便是思想的胜利,也是独立意志的胜利。
当然,现在的我只能某个时间段能做到这一点,距离完全驾驭这副身躯,火候还差得远,但这是我的理想。
留守儿童很可能就会像我这样,在成长的过程中走一些弯路,想去矫正的时候,时势会逼迫着他们不断地下决心打破自己。而这种改变自己的过程是痛苦的,但留守儿童想要变得更强,就需要经常做这样的选择。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我一定可以把自己变得更好。现在的我才发现一个孩子,不管他是内向的还是外向的,都要保证他的内心是丰盈的,是快乐的,而这种快乐最终会形成一个人的根,甚至是信仰,是他今后去往任何一个陌生城市后面对困难所能坚持的勇气和信念。
可是没有如果,只有现在。感恩意识觉醒,自己能够由被动变为主动,开始去观察生活、融入生活、过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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