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我是一名清华学子。自从在省尾国角的潮汕平原一个小村庄里,接到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1978年秋起,我便笼罩在清华大学巨大无朋、无法逃脱的光环中,如影随形,无论春风得意时,还是窘迫困顿处,清华二字让我欣喜,让我奋进;也让我内疚,甚至无奈!记得有位哲人说过,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把灵魂的一部分留在那里。不!清华不是留有我一部分灵魂的地方,她简直就是我灵魂命定的归处!
2011年母校一百周岁时,学校邀请我到人民大会堂参加百年大庆的主庆典。我是胆怯的,由于我早年执意浪迹天涯,风萍桃梗,没有硕果,不是乌榜,如今有什么资格坐在星光熠熠的殿堂里?母校是宽容的,而我更加羞愧!
然而,羞愧是无力的,后悔也是徒劳。再没出息的浪子,心中也有对母亲一份深沉的爱。我想说,母校我爱您!可普通的言语是苍白的,我想到了诗。想用“天为雨粟,鬼为夜哭”的汉字来编织一串串传统样式的珍珠,以表达我对母校的爱,诉说游子心中的依恋、敬爱、委屈和悔恨。
沉默了三年,2014年春我终于鼓足勇气,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开始学习起传统诗词的平平仄仄,鹅行鸭步,到今日我写出了这110首诗词来献给母校,就权当美芹之献吧,以敬祝母校110周岁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后 语
本集谓之《清华探骊》,我想清华这九渊幽潭,想必有骊,不然何以引无数学子竞折腰?!而能否“得珠”姑且不论,能与龙共舞,已经是人生一次不赖的体验。
清华之珠究竟为何物?或许是晋阶之梯,或许是发财之道,又或许是发现之旅、智慧之光,总之不是我一个买椟还珠之人能定义的。而探,更令我神往,毋宁说我的一辈子就痴迷于此。自从接触了传统诗词,我也探得不亦乐乎。
五千年文化,五千年的诗!从劳动号子,民谣,山歌,诗经,楚辞,汉赋,乐府,歌行,唐诗,宋词,元曲......几时无诗,何处不歌?“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诗始终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中,诗是美好心灵的外溢,诗是生命的寄托,甚至在困顿(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时成了灵魂的救赎。古人曰“诗心通天”,因为“天”是人的最后呼求。
所以,我们是需要诗的,这无庸置喙!然而,诗歌这诗(毋宁说心灵)的载体,也需要我们。
诗歌一直在发展,但也时有跋踬。传统的一脉在现代自由体诗(其实就是西方式的诗歌)的冲击下,举步维艰;在风雨如磐的年代中,气若游丝。然而,传统诗词坚韧的生命力犹如原上草,陌上花,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景象似乎来临了,但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传统诗词该如何发展呢?胡适的“多谢寄来书,装着千分情意。只有一分不满,带些微客气”;严复的“一夕西风动玉钩,画梁如听语啁啾。似言华屋原堪恋,无那高巢易得秋”。风格各有千秋,传承各得风流,着实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而我更喜欢胡适这一路。当今传统诗词界似乎有两种倾向:一是一味排斥古典主义,而流于打油;一是径直仿古、泥古,以为如此才叫传承,才是国学,殊不知一块美味的口香糖,经过无数人的咀嚼,已经成了橡皮。厚古薄今只能是裹足不前。宋朝神宗皇帝曾经问,当朝诗人有没有谁能比得上李白?一个侍臣说苏轼。神宗皇帝说,李白有苏轼的才气,但李白没有苏轼的学问。宋朝人学问高于唐朝人,这是历史之必然。那么,难道现代人拥有古人所没有的西方哲学、科技知识、现代思维方式和星际眼界,还不如古人么?是的,假如你跟着古人的路子,做古人的事情,毫无疑问是不如古人;假如只用古人的意象,古代的词语,甚至要败给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编写出来的程序。现代人就应该做现代人的事情,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笔者本着这样的观点,在创作传统诗词时,做了如下几方面的尝试:
1. 根据不同情形或心绪,采用不同的语气和笔调。聊发古人之幽思,自然要有古色古香的味道;描述现代事物,尽量用现代词语;阐述学问理念,更可能直接使用科学或哲学术语;等等。
2. 典故的应用,使用典故目的是为了行文的经济和效率。其实,典故没那么高深,我们天天都在使用典故。使用了几千年的汉字,哪一个字背后没有故事?更别说现代术语或概念的定义所带来的大量信息。所以我不但使用过去的典故,也使用今典、俗典、西典和“科典”。
3. 诗词散文化、口语化,以最大限度囊括各种题材,尝试用传统诗词来表达自由体诗的内容。若揶揄戏谑,偶尔打油又何妨,关键是达意。
4. 保持能指,丰富所指,挖掘新的意象。“科学诗”或“科幻词”难道不是诗么?也许有人会质疑,科学有论文何必写诗?苏珊•朗格在《艺术问题》中回答了:“当一个诗人创造一首诗的时候,他创造出的诗句并不单纯是为了告诉人们一件什么事情,而是想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去谈论这件事情。”
5. 利用长调,做形上词。西方历来有形上诗,但中国的传统诗词鲜有形上之思的作品,无疑这是一个缺憾。虽有饶宗颐先贤的倡导,却应者甚微。
6. 我虽然不断进行着语言的实验、诗作的实验,但写诗其实也是一种“翻译”,即把美好的心灵翻译成文字。严复早已给翻译定出三条标准,即信、达、雅。这也是我对待诗的态度,无论如何实验,实验结果应该满足信、达、雅这三个条件。而“雅”,在传统诗词的欣赏中,似乎总把它仅仅理解为古雅、典雅。这在现代是不够的,我想应该把它理解为“美”,用现代审美的观点来审视它。
笔者能力所限,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了如此的尝试也仍不尽如人意。但我想假如这个方向对了,后人的不断努力,将“流堪洒菁英,风足去稗秕。”如此之探,也许竹篮打水;也兴许可得骊珠亦未可知哉。
清华大学历来是产生新知识、新思维、新方法、新概念、新思想之渊薮,这些才应该是清华之珠吧。
无预2021年孟春写于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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