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师
男人的房间杂乱无章。一听没有喝完的啤酒散落在桌子上,厚厚的烟灰积落在地面上。男人睡得死死的,鼾声如雷。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嗡嗡嗡,男人手在桌子上摸来摸去,啪,啤酒撒了,男人彻底醒了,骂骂咧咧地按下了接听键。
“死哪去了!今天早上9点半,华盛园17号公寓检测到异常波动,”电话另一头的女声顿了顿,男人揉揉自己发麻的耳朵,“赶紧给我滚过去!不然把你捉妖师的工作证扒掉!”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男人低声下气,“姐姐,地址再说一遍?”
“自!己!查!”
男人是捉妖师。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可是广电总局的人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你马上就要了解了--这个世界有人,有妖怪,妖怪要么长得奇形怪状稀奇古怪,要么中规中矩人模狗样,有好有坏。男人就是捉妖师,负责捉拿坏的或者不明好坏的妖怪。
捉妖师,听起来威风的职业,对吧?可是捉妖师都不这么想,领着凑合的工资,高风险还没有住房补助,辣鸡得很。男人看了一眼手机,自己女儿的笑脸洋溢在屏幕上。男人和前妻离婚了,妻子离开之后,自己就没有见过女儿。男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最近女儿好像生病了,做完这个任务一定要去看看,不管这个女人怎么闹腾,也要看看自己的女儿。
嘭地一下关上门,屋子里凌乱安静。
17号楼上,一个女孩瑟瑟发抖。一年前,她被查出来有抑郁症。
母亲说这是青春期正常心理现象。可是她知道不是。她忘不了,一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阁楼昏暗压抑,自己的卧室门吱呀开了。
她忘不了,继父狞笑的嘴脸和撕裂般的疼痛。
比受伤更难过的是无人倾诉。她的心里,难过的眼泪成河,铺天盖地的悲伤弥漫在17岁少女的脸上。
她受够了。真想死一死。
楼顶的风很硬,刮得女孩摇摇欲坠。女孩一只脚跨出围栏,终于可以彻底了结了这个噩梦了,她想,让这个该死的世界见鬼去吧。
她唯一忘不掉的是自己的父亲。可是那个会在冬天小心翼翼给自己热牛奶的父亲已经不见了,永远地消失在十字路口车轮下面。
世界总是喜欢对自己恶意满满。不过今天就要了结这一切了。
女孩又踏出一只脚。纤细的手抓住栏杆,一个身子悬在半空,岌岌可危。
“喂!”男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发现了这个女孩子。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满脸泪痕,绝望无助。
“可不可以下来聊聊?”男人想着对策。自己不会什么飞起来的法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使用什么霸道的本领。女孩的手瑟瑟发抖,就算她想下来似乎也不可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该死的,她爸妈死哪去了?男人咒骂一句,又想起自己的女儿。
自己不也是个混蛋爸爸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抽泣不已。栏杆老化严重,一个螺丝绷断了,栏杆绝望地呻吟了一声,斜斜地滑落。女孩来不及抓住什么,身子飞下去,像是一个空中折翼的蝴蝶。
男人扔掉背包,向着女孩的落点奔过去。他想起来自己的女儿。
女孩子在空中飘呀飘,她忽然不想死了。她回忆起自己的同桌,那个没心没肺的白衬衫。要是自己告诉了他,他会怎么安慰自己呢?
可是来不及后悔了。自己离顶楼越来越远,死亡近在咫尺。
三楼的窗帘突然飞起来,二楼的窗帘,一楼的窗帘,像极了天使飘摇的翅膀,温暖地裹住了女孩儿的身体。
平安落地。女孩抱着男人放声大哭。
“没事了……”
如果你远远地看一眼17号楼,你就会发现,这栋楼似乎是一个老头的脸,窗户是眼睛,栏杆是刘海,窗帘是皱纹。
“这个小姑娘,”大楼自言自语,“把我的刘海弄乱了……”
“我说,”柳树偷偷问,“你就不怕男人把你捉住?他可是捉妖师!”
大楼眨了眨眼睛,几扇窗子关闭,“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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