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官方现在已经答应帮你辟谣，为你发一篇辟谣公告，还能帮助你去和网店平台沟通？”
电脑屏幕里的吴国坤坐在电脑桌前方的宽大椅子上，肥硕的身躯几乎完全把自己身下的椅子遮挡住。从他占据大半张屏幕的胖脸周围的缝隙露出来的背景，是一间干净而整洁的单人公寓。虽然是单人公寓，但卧室里的床却是一张宽敞的双人床——或者说，是刚好能够让他这样的人躺下来的床。整个房间里里没有什么多余摆设，只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是的，”江攀龙点头，“这是浪子告诉我的。他和我说，江陵和天道曾经找过剑魂，并在剑魂面前为我说过几句话。不过，他还说过，辟谣公告的效果究竟会怎样，他也无法保证。”
“那不是肯定的吗？”吴国坤张开大嘴，把自己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并抬起胖乎乎的手，反复地挠自己的短袖衫领口露出来的皮肤，“很多人根本就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尤其是那些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们。”
“对。所以，我也不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不过，网店那边的问题应该能够解决。只要官方出面，再加上我自己找的证据，网店那边的事应该就能摆平。”
江攀龙从书桌前方的椅子上站起来，微微摇晃自己的脖子，并伸出双手，活动自己的手指和手腕。舒展完筋骨之后，他再次低下头，看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自从父母都回到家中之后，他便把这一台又小又旧的笔记本电脑拿回家里，供全家人公用。
“胖子，你这次去……大概要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
“哎呀，这一次不会待太多时间的！等我把学校里所有的事都弄完，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再处理一些我在这边的私事，我就能回来啦！最晚，我也能在新年之前赶回来！”
吴国坤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摆放在电脑桌边缘的一块三明治，大口咀嚼起来。
“好的。那你先吃饭吧。我先去办事。再见。”
江攀龙关掉电脑，随即从书房里走出来。他转过头，确认父母卧室的门仍然关着，随即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并把自己从衣柜里取出来的一件长羽绒服披上。这件羽绒服的下摆刚好遮挡住他的半个大腿，几条金属拉链晃动起来便闪闪发亮。
“呼——呜——”
强劲而又带着几分凄凉的风声从窗外传进来。所有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但风声仿佛拥有无孔不入的魔力。窗外的绿化带里，所有的植物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来回摇晃，几株小树几乎要被从土壤中连根拔起。小区道路上仅有的几名行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用手紧紧地护住自己头顶的帽子和围巾，生怕刺骨的冷风钻进自己厚厚的衣服里面。
“轰轰轰轰——”
沉重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
江攀龙拿起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先走出房门，再将电话接通。
江攀龙抵达医院时，风已经变得更加强劲，几乎能够把他和他的摩托车掀翻。突然冒出来的大雾更是完全遮挡住方圆百米之外的一切，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车水马龙，全都被紫灰色的雾气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有来自车灯的光才能够提醒大多数人，自己目前到底位于什么位置。医院门口也几乎看不见行人，只有排成队的车依次出入医院大门。他费力地把车开进医院前方的停车场，找到摩托车的停放车位，停下车，便迅速地向病房跑去。
“啊！龙皇哥！”
刚跨出电梯间，江攀龙便被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尖叫声叫住。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看向从靠近墙壁的另外一部电梯中走出来的翟梓慧。
“你……你也来看阳阳吗？”
翟梓慧十分吃惊，差一点把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摔到地上。装在她手里的袋子里的，是几瓶饮料，其中有牛奶，也有不同口味的果汁。
“是的，”江攀龙重重地点头，“你们……早上都没有课吗？”
“是啊，”翟梓慧也点头，“我们今天早上都没课。”
跟随在翟梓慧身后的三个女生先后探出头来，向江攀龙招手问好。她们全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毛线帽，脖子上围着毛绒围巾，双手还都戴着毛茸茸的手套，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一看便知道十分怕冷。三个女生手里各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不同种类的水果。
“给我吧。我帮你们拿进去。”
江攀龙自然地接过女生们手中的水果，再接过翟梓慧手里的一袋饮料。几个女人先后对他露出笑容。
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你们来啦？”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萧欣阳竟然醒着，而且微笑着迎接来探望她的同学们。她倚靠在宽厚的枕头上，原本正抱着自己的手机玩。看到跟随在自己同学们身后的江攀龙之后，她便露出惊喜的表情，差一点从病床上面蹦起来。
“哎呀！龙哥哥？你怎么也来啦？”
“当然是来看你啊，阳阳。”
江攀龙笑着走向病床旁边的床头柜，把自己的背包摘下来，随即把女生们买来的水果和饮料都放到床头柜的上方。女生们瞬间围到病床的两侧，分别坐到病床周围的几把椅子上。
“阳阳，你恢复得不错嘛。”翟梓慧率先开口。
“是啊，”萧欣阳轻巧地吐舌头，“医生和我说过，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呢。大概再休息两天，我就可以出院啦。还好，不会留下什么伤疤。要不然，我可就要毁容啦。那可怎么办呀？”
江攀龙也忍不住笑起来，低下头，注视萧欣阳可爱的俏脸。他能看出来，尽管她头上受伤的部位仍然包扎着绷带，但她的身体状况和情绪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或者说，调整得非常快。自从他与她相遇，他从未看到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阳阳，你妈妈……不是已经回来看你了吗？她不在吗？”一个女生把脑袋转向病床的左右两侧，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妈又出去忙工作啦，”萧欣阳点点头，“这几天，我已经好多啦。她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只能早晚各过来看我一次啦。”
“哦哦……”同样长得小巧玲珑的乖巧女生轻轻点头。
“对啦，导员那边……说过什么吗？那几个人……应该会被处分吧？”萧欣阳蜷缩起自己的身躯，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他们还在被拘留呢，”翟梓慧说，“导员说过，这一次，陈峰肯定要被处分。就算不被开除，也得记大过。”
“等一下，”江攀龙突然伸出手，“那个陈峰……到底是什么人？”
几个女生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江攀龙。
“他是小敏的男朋友，”翟梓慧伸出一根手指，“他爸爸是教育系统里面的……好像是一个什么官……具体是什么官，我也忘了。反正是个官。我听辅导员说，他在学校里惹过好几次事，还经常把来历不明的人带到学校里面来。”
“其实，小敏本来已经想要和他分手，”另外一个女生接过话茬，“但是，他怎么也不同意。前一段时间，他经常来女生宿舍门口找小敏。我们很多人都听到过他们吵架。”
“呵。”
江攀龙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他早已不知道见过多少个。
“可我听小敏说过，那个家伙也是个喜欢玩卡牌游戏的人。而且，我没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和那个家伙分手。”
“她只对我们说过，”戴着草绿色毛线帽的女生说，“她可能是还没下决心，或者有别的原因吧。”
“她有把柄在那个家伙手里？”江攀龙问。
坐在病床边的女生们没有回答，要么轻轻摇头，要么把头低下去，要么一言不发。萧欣阳也把小脑袋贴到膝盖上。
“好吧。咱们先不谈这个话题。”
江攀龙及时地把自己的背包拎起来，拉开拉链，把手伸进背包内侧的夹层里。
“阳阳，想不想尝尝我带给你的东西啊？”
“好呀好呀！”萧欣阳立刻抬起小脑袋，用双手托住下巴，露出期待的表情，“龙哥哥，你给我带的是什么啊？”
江攀龙露出略微有点坏的笑容，迅速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一个细长的圆筒状保温瓶。他把保温瓶顶端的杯盖扭开，随即用双手扶住保温瓶的边缘，把它递到萧欣阳面前。
“喝吧。里面是我亲手做的饮料呢。”
“哦——哦！”
几个女生先后发出有些大惊小怪、甚至有些夸张的惊叫声。她们脸上的表情就像被狂风吹拂的树叶一样，不停地来回变换。
萧欣阳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同学们的情绪变化，只是甜甜地笑着，接过保温瓶，轻轻地按下保温瓶顶端的按钮，把保温瓶里的饮料倒进可以作为杯子的瓶盖里。
从保温瓶里倒出来的，是接近褐色或者酒红色的红茶。温暖的热气和醇厚的香味先后从瓶口涌出来。
“啊？”
萧欣阳感到有些意外，忍不住睁大水灵灵的双眼。
“怎么是……热的红茶啊？”
“对啊，”江攀龙笑着说，“这是我刚刚做好的热柠檬红茶。我知道，你肯定最想喝‘折翼天使’，对吧？但是，现在已经是冬天啦。喝太凉的饮料，对胃不好。”
“是啊，”翟梓慧补充，“而且，那种‘折翼天使’还不太好带。今天的风这么大，我估计，很多送外卖的人可能都不敢上工呢。”
“嗯……”
萧欣阳轻轻地点点头，端起杯子，轻轻地啜饮一口红茶。她闭上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并伸出自己的舌头，轻轻地舔嘴唇。
“真好喝呢！谢谢你啦，龙哥哥！”
“谢我干什么啊？只要你喜欢，我就最高兴。”
江攀龙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萧欣阳的秀发。他注意到，由于治疗伤口的原因，她的一部分头发已经被剃掉。不过，只有仔细去看，才能够注意到。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包扎在她头上的绷带。
“嗯……我们还是先出去一下吧……”
翟梓慧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率先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哪怕她的神经再粗大，她也能感受到，在这种气氛之下，她已经变得有一些多余。
“嗯……好主意，梓慧……”
几名女生也先后点头，并露出略微有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跟在翟梓慧身后，向病房的门走去。女生们自动排成一队，依次推出病房的门，并把房门关上。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萧欣阳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手机里传出来的，是来自视频通话申请的音乐。
“谁啊？”江攀龙忍不住扭过头看。
“是哥哥啦。”
萧欣阳转过身，拿起手机，轻轻地点击屏幕下方的接听标志。
“小欣？你怎么样啊？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萧耀阳的脸从手机屏幕中显示出来。屏幕中显示出的背景，是窗明几净的教学楼。他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边，用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嗯！”萧欣阳娇俏地一笑，“哥，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啦！医生说，再过一两天，我就能回家啦！”
“那就好啊。”
萧耀阳也露出放松的表情。他原本略微皱起的眉头重新放松下来，脸上的皮肤重新舒展开来。
“看到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啦。咱妈不在吗？”
“妈早上来过一次，”萧欣阳点着头说，“不过，她还有事要办，马上又走啦。现在，梓慧她们几个在看我呢。对啦，龙哥哥也在这里呢？”
“哦？是龙皇吗？他也在医院？”
萧耀阳露出有点惊奇的表情。他转过头，看向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几名学生，随即转过身，面向窗外。
“小欣，你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好吗？”
“好啊！”
“龙哥哥，我哥说，他想和你说几句话。”
“哦……好啊……”
江攀龙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低下头，面向萧欣阳手中的手机。
“你好啊，耀阳。”
“真是太谢谢你了，龙皇老板，”看到江攀龙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萧耀阳立刻露出真诚的表情，“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小欣恐怕真的会有危险。”
“哪里哪里……你别谢我……”
江攀龙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略微扭过头。他真心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是翟梓慧她们几个报的警……而且，我们都一时疏忽……没有拦住那个扔头盔的人……”
“没事，没事，”萧耀阳连连摆手，“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大家的错。是那个扔头盔的人的错。我明白。”
江攀龙呼出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挠自己的头皮。
“是啊。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明白事理，该多好。”
201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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