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清脆的敲击声从房间内传到窗外。这敲击声不大，却很有规律，听起来不会让人感到烦躁。
窗外空无一人。大门周围上百米之内都空空荡荡的，连影子都看不见。只有远方的马路上才有行人走过。即使如此，也没有人往这里看一眼。
“吱呀——”
宽大的玻璃门被拉开。这扇玻璃门刚被安装好不久，推门所发出的声音也很清脆。
一个五大三粗的装修工人从门里走出来，把门拉开到最大。门是往里面开的，几乎贴到雪白的墙壁上。
正对玻璃门的，是两段楼梯。一段在外面，一段在通道里。外面的那一段通往楼上的房间，通道里的那一段则通往地下室。
“喂！这东西是贴在门上的吗？”
高大的装修工人扯开嗓子，对楼上喊。他双手都戴着又脏又旧的毛线手套，右手握着一个塑料制成的龙形玩具。这只黑龙是一只典型的西方龙，背上长着一对蝙蝠状的紫黑色翅翼，翅翼的边缘还长着一对稍微小一点的爪子。龙的四只大爪子紧紧抓着一块四方形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两行字“营业中
请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块牌子和这条龙的风格都完全不搭界。但它们就是这样被安装在一起。
“没错！先贴在门里面，看看贴得牢不牢！”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高个子工人把龙形玩具捧在手心里，双手晃来晃去，把龙旋转好几圈。他发现，这只龙的四只大爪子的表面上各戴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塑料贴膜，可以很轻易地贴在玻璃或者家用电器的表面上。他一只手抓住龙的两只翅翼，把它用力按到玻璃门中央的位置。他刚松开手，龙的四只大爪子就紧紧地贴在门上。紧接着，龙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
“很好！张叔，先上来吧！”
这一次，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的声音明显比之前的中年男人要清脆很多。
高个子工人大踏步迈上楼梯，走到刚刚搭好的柜台前方。他抓起搭在柜台上的一块干净抹布，把散落在柜台上的一些灰土擦掉，抖落到脚边的塑料垃圾桶里。这个柜台明显是刚刚搭好的，上面还没有摆放其他任何东西。
大厅里还站着另外两个人。两个人都背对着他。
一道原本不存在的隔层把整片空间分隔成上下两层。一条铁制扶梯从上层的边缘部分垂下来，落到下层的地板上。两扇黑色的玻璃门横亘在隔层的边缘部位，把上层又分隔成两个大小几乎均等的空间。一大堆大小不一的袋子和各种各样的箱子散落在玻璃门两侧，几乎每一个袋子都装得鼓鼓囊囊的。另外一个和他穿着一样的工装的矮个子中年男人正在把这些东西分类，分别放到不同的地方。
体型修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吧台后面，左手拿着一盒钉子，右手拿着一把铁锤，一点点地把钉子钉进墙壁，像是要往墙上挂什么东西。
“就是这些？”高个子工人转过头，看向年轻男人，瓮声瓮气地问。
“是的。张叔，李叔，辛苦你们二位了。剩下的事，我们自己做就行。”
年轻男人弯下腰，从墙根上拎起一块长条状的塑料牌。他放下手里的铁锤，把塑料牌挂到钉子上。紧接着，他又拿起一个原本放在脚边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全是照片，排成厚厚的一摞。最上方的一张照片，是一群青年男女的合影。他们站在一片海岸上，背靠栏杆，摆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嗯？”
被称作“张叔”的高个子工人突然眯起眼睛，弯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张照片捡起来。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她是那种很典型的传统东方美女，皮肤白皙，长发披肩，体态丰腴。从外表上看，她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喂，这里有一张掉出来了！还要吗？”
年轻男人缓缓转过头，弯下腰，接过照片。他用双手把照片捧起来，仔细端详照片上面的她。他的头发并不长，却留着一撮垂到眉毛的额发。这一撮额发被染成深邃的海蓝色，垂到照片的表面，遮盖住她身边的景物。
两个中年工人都走到他身边，注视他，脸上露出有点奇怪的表情。
“……不。”
两分钟后，年轻男人才抬起头来。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尴尬地笑笑，摇摇头。
“不需要了。过一会儿，我自己扔掉它。”
一阵风从吧台后面的窗户中吹过。一张原本夹杂在窗户旁边的编织袋里的旧照片被吹落到地上。
那是他和她的合影。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笑得开心，也笑得甜蜜。
2019.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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