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贾府一门两国公,赫赫扬扬,着实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最终却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结局,是什么让这样显赫的家族逐渐走向败亡?书中借冷子兴的口给出了答案:教育不当,后继无人。作为自诩为“诗礼名族之裔、钟鸣鼎食之家”的家族,贾家对教育是相当忽视的。
贾家有族学,也就是贵族学校,但族学的风气如何呢?族学里的老师贾代儒年高体迈,代管的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薛蟠上学是“偶动了龙阳之兴”,族学里“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待得宝玉和秦钟入学,更是“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的学校,能够学到什么东西吗?自从秦钟夭逝,宝玉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热了不去,冷了不去,有事不去…………
族学如此,家庭教育又如何?贾政是个严父,但是他的教育方法不当。他不在意族学的教育情况,不注重宝玉的性格培养,不在乎贾环、贾兰的成长情况,他的教育方式就是动辄辱骂宝玉是“孽障”,动辄拿起板子动家法,导致宝玉畏父亲如虎,连从贾政书房前路过都不敢。贾母、王夫人对宝玉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光宗耀祖,但是她们过度溺爱宝玉,爱之适足以害之。在贾政教训宝玉的时候,她们立刻护着;宝玉的愿望,她们竭力满足;她们默许宝玉一直在内帏厮混,这在礼教大防严格的封建社会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样脂浓粉香的环境中,宝玉认识到女性的美好,提出了“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的观点,但是这样的环境软化了他的脊梁骨,使其毫无担当。王夫人怒责金钏儿的时候,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王夫人撵晴雯的时候,宝玉“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软弱如此,于国何用,于家何用?除了宝玉,书中也提到了贾府上一辈对子女的教育,贾府的老家人赖嬷嬷曾经和宝玉说过:“……当日老爷小时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见的?老爷小时,何曾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了?还有那大老爷虽然淘气,也没像你这扎窝子的样儿,也是天天打。还有东府里你珍哥儿的爷爷,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那珍大爷管儿子,到也像当日老祖宗的规矩,只是管的倒三不着两,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贾琏也曾因为说了一句正经话,立着被贾赦打的不成样子,贾蓉虽然没写到他挨打,但是被贾珍喝令小厮一口唾沫吐在脸上……这样教育的结果是什么呢?宝玉懦弱,贾赦窝囊,贾政无能,贾珍荒淫,贾琏好色,薛蟠骄横,贾环猥琐……
《红楼梦》中也写到了世家大族对女孩儿们的教育。王家的女儿们大字不识一个,只学管家理事,直接影响了她们的性格。凤姐公然叫嚣“就是告我们谋反也是无碍的”,何其狂妄!何其骄横!又何其无知!正因为凤姐的无知,所以在处理尤二姐事件上,把本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一步步推向反面,最终导致了自己的婚姻悲剧。书中对王夫人的文化程度着墨不多,但从凤姐的情况看应该也不高。贾府对女儿家的教育相对重视得多,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贾母吩咐说:“请姑娘们。今日远客来了,可以不必上学去”,可见三春平时都是要上学的。不仅如此,三春还各有所长,迎春善棋,探春精于书法,惜春尤好丹青,这是贾府对女儿们的培养。黛钗湘三姝受到的教育则比贾府更上一层楼。受教育层次最高的是黛玉,为了给女儿启蒙,林如海特特请了一名进士,要知道自开科举考试以来,唐宋元明清五朝录取的进士不到10万人,可见林如海对教育的高度重视,黛玉六岁进贾府就已经“读了四书”,然而几章之后贾政对宝玉的要求也不过是“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要紧”,可见黛玉受教育程度之高,她的才华横溢、通透慧黠在幼时就打下了坚实基础。宝钗、湘云受到的教育书中没有直接点出,然而宝钗博学湘云敏捷是大观园姐妹公认的,可见史薛两家家教不差。
《红楼梦》开篇说:“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造成这种局面的本质上是教育,直到现在仍有借鉴意义,对子女的教育如何宽严有度,如何有的放矢,如何使其有风骨有担当,这些都值得我们去思考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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