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只给她了半甜命运———《天浴》

     

天只给她了半甜命运———《天浴》

      很不错的电影。

      一开始看到演员表，李小璐，洛桑群培。我以为会是一个女知青和藏民的爱恨情仇。在藏区，是可以兄弟同妻的，生产资料得以集中，劳动力合理分配，家庭完整性更好地保存。城市长大的知青文秀爱上了其中一个兄弟，又恰逢文革时期，也就逐渐接受他们的风俗，和兄弟几个住在一起，生几个娃，扎根那里。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夜晚露天电影，文秀骂后排的男青年偷摸她时旁边老金的笑容，场部决定让她跟着老金这个怪人去学放马时旁边女会计被打断的话语，驱车数里才到的地点居然只有一顶打满补丁的帐篷，怎么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故作聪明地认为场长让文秀去放马并不是什么像说的那样以后带领十个女知青建设铁娘子骑行队，而是老金动了邪念，场部出于对老金遭遇的同情一定会应允，不过就是一个下乡来的女知青，不重要嘛。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老金早年在一场打斗中被人割了一刀，从此无法娶妻生子，这样一个中年男人，文秀落在他手里，还不要被变态地折磨死。

      但我又发现我错了。老金疼爱文秀，甚至宠着她，没有一点歪心思。在缺水的牧区，老金奢侈地让文秀保留了成都来的姑娘每天洗漱的习惯，甚至还帮她挖了一个露天的小浴池。“老金，我敢说你从来没有洗过澡。”“老金，你什么都没有。”“老金，你挖的是什么呀。要再长点，能埋个棺材了。”“老金，你真好。”蓝天白云，哼着小曲，在草地上打滚。果然日子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总是生出些变化来才有看点才是电影才是生活。文秀喜欢小浴池，后来她真的永永远远待在了浴池里，而老金，也真的什么都没有。

      场部答应半年就接文秀回去，文秀每天等啊等啊，等到小河改道，等到部分知青返乡，等到有一天，来了一个推销员，一番自大一个苹果几句空话，就把文秀搞到手。自此以后，骑摩托车的，开拖拉机的，系皮带的，穿皮鞋的，每一个人都打着能带她回城的旗号和她发生关系。估计他们私下里也在相互介绍，在那个帐篷里有一个姑娘，带上一个苹果，编几句瞎话，就可以和她上床，完事后拍拍屁股走人就好。文秀从一开始摸黑提心吊胆地洗漱，一夜不睡防着老金，到完事后可怜兮兮躺在床上向老金讨水，到抢了男人皮带打情骂俏，到毫不在乎当着老金的面清洗自己。

      真的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供人家发泄的玩具。

      “总不能陪这个睡了不陪那个吧，一碗水要端平。”“就是卖，也没你的份。”即使文秀如此恶毒地将老金作为男人的尊严摔得粉碎，老金还是那个厚道的沉默寡言的男人。文秀怀孕带她去讨公道，送她去流产，与不顾文秀身体在病房强暴她的张三趾打架拼命，在雪夜抱着她回到那个破帐篷。文秀求老金帮自己打掉脚趾好回成都。你看，即使发生这么多事文秀还是想着回城，还是觉得回城的代价就是自己的身体，她踮起脚尖吻了老金作为回报，就像对待那些玩弄她的男人一样。很恶心，也很寒心的一个吻，这个隐忍的伟大的汉子终于端起了枪，结束了文秀，也结束了自己。

      能说文秀咎由自取么，谁也不想一辈子留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和马过日子吧。年轻的姑娘除了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呢。文秀没有伤害任何人，相反，她是被伤害的那一个。我们不能站在道德层面上装圣母白莲花去指责文秀无耻淫荡，而对侮辱蹂躏文秀的这些人宽容。

      能说老金窝囊么，眼睁睁看着文秀一步一步错下去却不吭一声，只能用拒绝打水，烧了男人的一只鞋来表示自己的愤怒不满。他是一个孤独的放马的男人，甚至在大家眼里他早已不是男人。他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在生活上照顾好文秀。

      能说人性丑陋么，撇开文革不讲，直到现在，还不是有这样的交易规则么。影片有露点，居然有人是冲这个去看，喏，作为现代人也不见得高尚多少。

      让我再做一个猜想，如果场部按时接文秀回去，这一切会不会大不一样。文秀不会跟众多男人而是只归那个说话最有分量的人所有，但这和之前又有什么差别呢。她死了，被老金埋在那个浴池里。到底有多污浊，必须长眠于雪水下，有多肮脏，不得不以生命来洗刷呢。好像传统的观念就是文秀终于得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干净地离开这个世界。死亡是重新获得贞洁的唯一可行的途径，不喜欢这个观点这个结局，虽然它看起来很美很催泪。

      突然想起另一部电影，记不清名字，大概就是法官在法庭上指责妓女的放荡，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和她调情的场景。

      电影总的来说还不错，看完以后没有失望，开头和结尾的旁白略显多余，女主眼中的轻佻很不喜欢，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可能是为了剧情需要，但至少刚开始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总觉得怪怪的。片尾曲很好听，《欲水》，英文版叫做《whispering steppes》。

      “天只给了我们半甜欲水，怎么喝都学不会。”

      天也只给了文秀半甜命运。躺在草地上的文秀，那时候她还有着对场部对未来的指望，还不知道知青返乡的消息，还没有遇见拿着苹果的供销员。

      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