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5年前,刚刚领到北京大学博士研究生的入学通知书,我一个人捏着这张纸,在酷暑之下潜入草木葱茏的北大园林。
那时得意尽欢,神采昂扬,恨不得脚踩一对风火轮,速速摸遍这第一学府的角角落落,更期盼纵身跃上一匹快马,感受一把古人及第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
那时我刚刚恋爱,他把我送进残酷的考场,在一天用完1整支圆珠笔芯之后,我腰酸背痛地瘫在椅子上,为未来的不知所措而惆怅;
4年中他陪我度过了一场又一场的考试,在读书与创业间数次崩溃大哭想要放弃,他次次扶我挺住;
毕业答辩时他静静坐在门外,屏住呼吸听我一一对答;
典礼那天他背着相机跑前跑后帮我留影,被授予学位时他比我还要雀跃,一杯庆祝酒我们一起在回忆中掉泪了;
尚记得夜晚的未名湖畔,我曾问他,你娶了个太爱折腾又不够坚强的老婆,你后悔吗?他说,我帮你坚强啊。
后来的4年,与燕园碰撞出复杂的情感,有醉心、有隔阂、有仰止、有失落,在一次次谈笑鸿儒间检讨自身的浅薄,于每每辜负春光时痛恨自己的羸弱。
忘不掉园子里骑着老式自行车,在夕阳西下时默默行远的背影,同学告诉我那是一位学贯中西的老教授;
也忘不掉和来自台湾的好朋友一起背着书包排着长队吃食堂,她笑着拿出一包肉松,我们边喝粥边讨论下午要去听什么课,后来她的毕业论文写了20万字,秒杀我们的10万。
这真是个让我精神安宁的地方,我们只谈读书和恋爱。
这真是个让我不断清洗自己的地方,生怕庸俗的杂念扰了此处的洁净。
世间没有净土,但当你愿意把某处当做净土时,它便是了。否则,你将杂念带入何处,何处立即遍布尘埃。
北大对于我的意义在于,每当我遇到一些当时认为了不得的困难,只要投身书本,或者与一二挚友攀谈一番,就立刻心思打开。
更别提去图书馆、百年讲堂走一遭,或者随便潜入一栋老楼里的某间教室,你就会为自己的情绪感到可笑。
在真正的知识、思考、理性、和历史面前,一切情绪皆化作小蚊小蝇。
离开北大,我无法清晰地描述,我将带着什么上路。
因为,那是属于我的独家财富。
也许是精神上独行的坚持,任性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幻想气质,说理想说情怀,都远了。
再就是莫把自己看得太重,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支持我衣食住行以外的一点生活的意义,也是北大气质的部分解读。
如果胸中没有一点波澜壮阔,生活没有一点离经叛道,体内没有常常热血沸腾,讲话行事没有任何批判的胆量和傲气的绝决,这样的活着对我来讲十分难捱。
而北大,好像让我找到了勇气的庇护所,亦或是青春永驻的源泉。
不同于大学毕业时大家执手相看泪眼的苦情,博士毕业时,大家笑着招呼彼此,轻轻拥抱一下便道别,我们不是变冷漠,而是对关系的冷暖有了更深的理解。
如若我们心意相同,灵魂相携,何须谈起离别?
就像北大,它不过是一方斑驳悠久的园子,索性把它寄放在内心最深处,一举一动都任它影响任它牵绊,这才是最安全的长留。
忆昔长别,阳关千叠,狂歌曾竞夜,收拾山河待百年约。
燕园情,千千结,问少年心事,
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
4年的北大历练,将写入我一生的血液,求知,追逐,坚韧,思辨,我将带着这一身精装胄甲万里行路。
盼望在走出校门的若干年后,再折返未名之畔时,我能说:茫回首,少年梦我已实现!再回首,我梦想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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