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和老伴吃过饭,日头刚刚落下,天还亮着,估摸着也有七点了吧,她抬头看看天,心里想着收拾完得赶紧出发了。
两个人的碗筷一会儿功夫就洗完了,秀娟拿围裙擦着手,伸手到墙根下的鸡窝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去堂屋找了一个食品袋放进去,又从桌子下的鸡蛋筐里拾了20几个鸡蛋一并放进去,换双鞋就出来了。
“要不要去接你?”老伴在院里躺椅上问。
“不用,闭着眼都能走回来,立过秋了,晚上凉,你躺会就进屋啊。”
“嗯,你快去快回吧。”
秀娟的院子在村子西头,旁边有个小水塘,顺着水塘一直向西第二个路口右转一直走就到“陈庄村”了,顺着陈庄村中间的一条土路一直走到大马路上,这条大马路从东边的县城出来一直向西延伸,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横穿马路就是“十里头村”。
秀娟穿过大马路后,向东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娘家就在那个方向,有五里路,自从爹娘去世后,每次回娘家只能到两个哥哥家里看看,现在哥哥都没了,就剩妹妹秀娥她俩了,想想心里就一阵难受,眼睛发酸。
“咳,不想了不想了,呀!天快黑了,穿过这个村子就快到了,也不知她这次生病啥时候能好。”秀娟自己念叨着,担心妹妹,脚下也快了不少。
一会儿功夫就出了村庄,绿油油的菜地、玉米地哗一下就出现在了眼前,“啧啧,玉米长的真好。”
玉米顺着玉米地中间的小路一直走,过一个田间小路口,就能看到妹妹家的红瓦房,妹妹秀娥家在村子最后边,房子后面是一大片田地,全种的是大豆,豆子地里有零零散散的坟头露出来,农村现在还是土葬,基本每块田地里都有坟茔。
两姐妹好久未见,聊聊病情,话话家常,回忆下出嫁前的日子,感慨下现在的生活,又想现在两人都快60了,不知还能有几次见面机会。
不觉间已至深夜,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因还念着家里老伴,妹妹挽留不得,就拿着手电筒说送送秀娟,秀娟不依,推辞间,两人已至大门口,两人同时看到离大门不远处,一束手电筒的光向这边照过来,秀娟心下安定,是老头子来接她了,以往都是这样。
遂劝妹妹回屋,自己边叫“老头子”边向前走去,手电筒的光微微泛黄,打在地上是一个大大的光圈,把凹凸不平的地面照的一清二楚。
谁知,当她走到光圈跟前时,光圈也突然缓缓往前移,秀娟以为是老头子跟她开玩笑,两人素来感情不错,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于是秀娟憋着笑又紧走几步,那束光也随她步调前进几步。
大豆地旁的小路不太好走,那灯光就一直照着她的脚下,秀娟低头走着路,说:“老头子,你不用一直给我照路啊,你也当心点。”没有回应。秀娟抬头想看看老伴,那束光就一瞬间打在她的脸上,秀娟本能的把头偏向一边,以手护在前面。
今夜真是黑呀!除了前面这一块光,真是啥都看不见。
大豆“老头子,你别照我”。
光束下移,再转头向前看,光束又上移。秀娟有点生气,“你再这样,明早不给你做饭。”
没有回应。
“嘿,你这老头子,倔脾气又犯了,不说话是不是?”
哼,看谁拧得过谁!秀娟心里也暗暗发誓不说话,看他能忍到何时。
继续赶路,那手电筒的光圈始终在她脚前,为她把路照得亮堂堂的。
穿过玉米地间的小路时,夜风吹得玉米杆沙沙作响,秀娟心里有点慌,心脏开始咚咚咚的紧跳了几下,她干咳一声,大声说:“老头子,你看今年的玉米长的真好,是不是?”
没有回应。
秀娟不敢停,到了十里头村,秀娟站定,扶着胸口大喘几口气,那束光也停了。秀娟无奈地说:“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唉……我有点累了。”
没有回应。
农村人都睡的早,没睡的也在屋里看电视,也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里远远透出来微弱的灯光,村里一片安静。
那条没有尽头的大马路上也一片寂静。
夜真的很静,静得只听得到秀娟一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穿过马路后走了一段,拐一个弯就能看到自己家旁边的水塘了,秀娟松了口气,这一路还是有点累的,确实上年纪了。
正暗自骂老伴不正常时,脚下的光突然没了,远远地一束微黄的光晃晃悠悠地打过来,还伴有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谁?”秀娟警惕地问。
“是娟儿吧,你咋回来这么晚。”是老伴的声音。
说话间,老伴已走到跟前。
“你都跟我走一路了,不知道是我呀?真是的,你这人也真是,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嗯?我刚出来呀,睡一觉看你没回来我赶紧起来了。”老伴错愕地说。
“行了行了,别逗我了,快被你气死了。”
“大半夜我逗你干嘛,是谁去接你了吗?你没问问?”
“你真没去接我??”
“真没有!”
秀娟突然脊背发凉,拉着老伴的胳膊催促回家。
一晚上几乎无眠,天快亮时,老伴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前年你重病那次,大林子来家里,说在门口看到你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来看你。”
是了,听大林子的描述,他看到的马和以前家里那匹马一模一样,那个老人正是爹,穿着宽宽的深蓝色寿衣。
一滴泪划过秀娟满是皱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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