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

01 小岛

房子已经建了２０多年了，是红砖砌成的，有上下两层，样式已经过时，好在房东在几年前重新在内外墙都刷了白漆，用黑色的琉璃瓦翻新了屋顶，看上去倒是添了几分古朴。客厅除了基本的餐桌椅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家具，原本不大的屋里却也不显拥挤，好在我们没有额外的需求。

我们一家三口临时起意，马上决定租下二楼的这一小套间，打算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医生也认同相对简单的生活环境会对小宝的健康有帮助。

我们看中它离海边不远的位置，虽然没有沙滩，但是海风吹过来的时候，好似也吹走了多余的情绪。至于这段“假期”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三人都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倒不如说都没有进行过商讨。

稀稀落落的平层房屋散落在小岛上，大多都和我们租住的这家差不多，都是几十年前的产物。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工业的发展，也没有被开发成旅游度假的“后花园”，除了停留在这里的当地人，甚少有外来人口。

离我们最近的超市位于两公里之外，搬来岛上以后我们还没有置办交通工具，通常我们全家沿着水泥马路，每周步行去超市一次，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再沿着大马路慢悠悠地回家，反正在这个岛上，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虽说是超市，但是并没有很大，不过十来个货架，也都不是时髦的商品。不过超市的出口处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商品区，会展示一些不太常见的家养宠物。小宝很喜欢这个“展区”，每次在离开超市前，都会在这里驻足。

虽然已经６岁了，但是小宝的语言水平却没有什么提升，除了日常简单的称呼之外，往往只会有几个简单的单词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我们也教他说完整的句子，但是效果并不显著，专家们也没有检测出任何物理缺陷。时间久了，我们逐渐放弃，不再强迫他。

小宝对宠物展区的迷恋前所未有，他尤其喜欢趴在玻璃罩前看一条不知名品种的蛇，蛇身为黑褐色，大约两根手指粗细，大部分时候，蛇都在闭目养神，纹丝不动，偶尔睁眼在玻璃柜内游动，偶尔也会与人对视，这时候的蛇让我联想到精神矍铄的老人。

我们多次向小宝表明，很乐意把它买回家，一旁的老板也愿意降价卖给我们，可是他从来不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蛇，也不知道他在研究蛇的哪一个部分。

于是每个礼拜的观蛇活动也被纳入了常规项目，买完生活用品之后，我们会在玻璃柜前停留３０分钟，然后沿着马路慢悠悠地步行回家。

小岛生活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持续着，把夏天都拉长了。

02坦白

在我们的房子后面，有一片空地，被用来当作广场。岛上的生活方式似乎也停留在几十年前，大家仍然喜欢在饭后三三两两地聚齐，彼此交换信息，或者打发时间。

搬来这儿以后，我们也入乡随俗，总是沿着广场饭后消食。

这一天，我们依旧按照惯例决定在太阳下山前来这儿走动走动。不过今天的广场上并没有预留太多可以活动的空间。

东侧的广场上当地的村民坐在早就搭好的简易台阶上，前后从低到高共坐了三排，大约三四十人的样子，估计是这个村的主要人员了，他们目视前方，非常沉默。

原来台阶的正前方的方凳上坐了两名长相酷似的男子，他们坐得笔直，一位正在说些什么，另一位只是微微侧身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些些悲伤。

这时我才发现，靠外侧正在说话的男子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的手臂、脖颈处有一些细细的小孔，像是被蛇咬过的痕迹。

出于好奇，我们站在台阶边上靠近说话人的地方，试图从他的话里想弄清楚里面的故事。

外侧双手被反绑的是两个人中的哥哥，他说那天他只是想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在超市出口处发现了尾随他的女子，其实对方已经纠缠了他很久，一直让他很头痛。那天他毫无预防地失去了控制，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抡倒在地，旁边展区的玻璃柜碎了一地，他才发现手臂隐隐作痛，原来是被蛇咬了。

彼时弟弟正好出现，帮他止了血，并且确认了这蛇是没有毒的，同时弟弟还帮助哥哥镇定了下来，弟弟补充说平时哥哥非常沉默，很少说话，但是非常依赖弟弟。

前面的观众都很安静，广场上的路灯随着太阳下山亮了起来。说完事情始末的哥哥在弟弟的搀扶下离开了，观众也都陆陆续续起身回家了，不过没有人来撤走广场上的简易台阶。

03 海风

虽然在岛上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们的社交圈几乎没有任何扩展。

岛上的村民们就连彼此之前都保持一种疏散客套的距离，更别说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口。因为没有旅游业的发展，除了村民以外，也很少有其他人像我们一家游手好闲在岛上生活的。

除了对于超市展示橱窗的蛇以外，小宝也并未发展出其他兴趣，甚至我们也不确定他对于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后来那条蛇在咬了人以后就不见了，小宝也不在那儿驻足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一丝不舍得。

除了上一次的较大规模聚集之外，大家又继续维持疏散客套的距离，广场也恢复了原来的功能，大家饭后在此聚集，行成一个个的小团体，你能听到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却无法真切地知晓他们谈论的内容，也可能本身就没有内容。

就在夏天即将结束的一个普通的傍晚，海边突然起了一阵阵的大风，窗上的玻璃啪嗒啪嗒作响，挂在阳台晾衣杆上的床单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即使我们用力按住，他们也尝试着要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收床单，可是风实在是太大。楼下的村民们来来回回地跑着，有人大喊，海啸要来了。

“妈妈，好大的风！”小宝也跟着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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