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郑锋老师作品
文/雪落青丝
01
在中学阅览室工作的那段日子，和孩子们相处得非常愉快。有时候看一本内心很受触动的书，就会忍不住去写几笔书评，孩子们见了，就都争相看起那本书来。
可看书又实在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因此，一旦他们看完又总免不了跑来跟我说没觉得有多好看。微笑地看着他们才刚刚脱了稚气的脸，你不用急，他下一句话还是要你给他推荐。
我时常想高中生还真是比较单纯，他们心无城府，不然怎么会那么直白。他们的年龄介于成人和孩子之间，一切还都没有定性，往往一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又一次，一位女生见我正读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她便央求着要借去看，结果没几天便悄悄跑来告诉我书太黄了，听到这些话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猛然意识到他们还只是孩子，书中似有许多地方是少儿不宜的，后悔当初没有考虑周到，这时我也没有办法跟她说真正的文学艺术是不会让人感到下流的。我怕吓到她，所以没敢乱讲。
她也是跟我很要好的一位女孩子，在咬着我的耳朵说完那些话后，却又死乞白赖拿走马尔克斯的另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我只能企盼她书读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解毒了。
02
高中生是有必读书目的，可孩子们课本底下藏起来看的几乎不是那些名家名著。
在浩如烟海的灿烂文化长河里，书籍太多了，而我们的时间又是极其有限的，如果有时间当然要读书，而且读好书，读经典。往往不等我说完这段话，孩子们早就摇头晃脑抢着说完了，随后该看什么还是看什么。
你不得不感叹，对青春期的孩子们唠叨再多都无济于事，他们会告诉你什么叫道理懂得很多却仍旧过不好这一生。
如果人们都能像菲茨杰拉德的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中的男主人本杰明一样可以返老还童的话，那我们就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活得很通透了。
可是，青春期本身就是一个允许犯错误，允许出现无数可能的时期。青春期那些莫名的迷茫，淡淡的哀伤，甚至为赋新词强说愁都是极其美丽的。即使是错误，也是美丽的错误。过了那段时期，就再也没有那时的那份心情了。
03
初中时，跟一位女同学借了一本《巴黎圣母院》看，讲好了还书时间，所以不舍得浪费一点空闲，课间十分钟紧张的不得了。当时读得十分入迷，因此我的前桌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孩，他跟我说话都没注意，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待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却不急着讲什么事，而指着我手中的书说这种耍流氓的书你可别看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周围的同学立马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像做了错事一般，只得将书藏起来，当时的我又羞又恼，可又不好发作，直觉得脸上阵阵发烫，接下去好多天都不愿搭理他。
那段时间，常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偷偷回过头来看看我，想说点什么时又见我故意板着脸给他看，只得讪讪地回过头去，他好似是个不长记性的，一节课不知道要重复几次。
他的同桌那个白白胖胖十分内向的男孩子，却好像突然变得开朗起来，大家打成一片，慢慢地我们似乎孤立起我的前桌来。
青春期的孩子，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耿耿于怀许久。
有一天白胖的男孩特别伤感地向我们告别，我才意识到青春是易逝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谁都不能够拒绝长大，不能够避免别离。
还记得那天，他非常感伤地说他要转学了，那天是我们最后一天做同学了，也是最后一次聊天了。之后，大家都长久地沉默。
白胖的男孩转走了，前桌成了孤家寡人，他渐渐地不怎么回头了，后来却被老师频频叫去谈话。
04
某一天，我发现我的地理课本找不到了，任凭我翻遍所有角落都没能找到。
我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课本从来没有一处折角的地方，整整一本书不翼而飞着实让我抓了狂，眼看书包都要被我拆开了。
气急败坏地对着眼前的一堆书，绞尽脑汁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地理课本的情形时却怎么也想不到。当目光落在周记本封面时，发现角落里有一串用铅笔写的类似电话号码的数字，我料到我的课本被绑架了。
往前翻一页，有三个字“对不起”。整个人一下怔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猜到可能是前桌跟我道歉，心里忽又飘飘然起来。
仔细看下面一页好像还有字。
再往前翻一页，有一行字“我不知道错哪了。”立时气不打一出来。急急地再翻下一页，却什么都没有了。
意识到好似被人捉弄了，想也不想，抓起电话，对着那串号码按下电话键。电话通了对方是位女性，我猜测是前桌的妈妈，于是语气柔和地介绍了自己，又询问能不能让前桌接电话。
对方语气冷冷的，显然很不欢迎我这通电话。很快，听筒里传来前桌那声怯怯地“喂？”我马上问自己的课本是不是在他那里，只听一个毫无语气的“嗯”字，联想到对面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我就火大。因此甩过去一句“明天必须还给我！”那边又一个不分好坏的“嗯”。
不想在气势上输掉，于是，我快速地挂断了电话，一想到电话那头，前桌听着我挂掉电话后的盲音的迟钝样子，我竟开心地双手攥拳做出庆祝胜利的动作。
05
我没有想到，我的一通电话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第二天，课本被还了回来，里面却夹了两张纸。里面写了我们冷战期间他所有的努力和委屈。
读了信我才知道他曾经跟踪过我两个星期，担心我会觉察，因此每晚自习后他都在离我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一路跟着我。然而我们两家分明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因此他跟我一段路再返回去，早就过了正常回家的时间。他总是晚归引起他母亲百般追问。
他被怀疑早恋了，他的母亲非要知道那个女生到底是谁。我忽又想起为什么前几日班主任总找他谈话，心里竟不免愧疚自责起来。
加之那晚我打电话去追问课本的情况，她的母亲十分紧张，用了整整一晚拷问他打电话的到底是谁，他始终没有承认母亲的猜测。
他很怀念我们一起讨论问题的日子，一起比赛背诵文言文，拿着生物课上学来的知识给对方胡乱地起绰号，可是我们都好像一下子都不理他了，他的成绩也越来越差。
他说他必须要转学了，他母亲再问不出儿子早恋对象的情况下只能给他办了转学手续，半年后的中考很重要。
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恐怖，一时气愤竟然带头孤立了一个同学。可我又能做什么呢，说句抱歉我的自尊又不允许，只能悄悄地撕碎了纸藏进了口袋里。
那天他还了书后就被班主任叫走了，我们却始终没讲一句话。
两年同窗，一朝各奔东西了。
他没有等到我的“原谅”，我始终也没能表达我的歉意。甚至我们都没有郑重地说一声再见。
周记本封面的电话号码被我用橡皮擦了又擦，没有了半点痕迹。可是心里却刻下一串数字。
我们之间始终不存在原谅跟和解，一切都无疾而终。
赞扬青春的歌那么多，每一首都像是特意为你而写的。
每一段青春都会有自己的印迹，或难忘，或甜美，或青涩……
青春是不会永驻的。
青春像一场春雪，刚刚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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