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和晓威两人坐车赶回乡下老家,家里已经挤满了人。公公的兄弟姐妹表哥表姐同村乡亲邻居以及其他一干人。
毛豆不敢细问晓威,虽然满脑子满肚子的问号。公公已经被收拾干净穿好了衣服停放在外面大厅的凉凳上。时间进入十月,然而气候还是有些微热。
看到公公,毛豆不明白这个上周回来还对她说今年韭菜长的不得了,再浇把水又吃好几茬,还说这周回来准备让晓威将后院开出来种上小葱的公公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家里乱哄哄,晓威回来在公公身边没有多久就被不知谁拉走了。忙得脚不沾地。
乡下的土葬一般放五天,五天之内亲戚朋友来悼念追思,第六日埋入村头祖墓。
忙,脚不沾地的忙暂时掩盖了悲伤。
第六日的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才顾得上喘上一口气。这时,人走夜静,满屋子空落落的。
晓威,毛豆,晓莉,还有蔷妈四个人坐在蔷爸生前所在的屋子里,悲痛真真切切地席卷而来。
“爸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这么快……”晓威垂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
“告诉你了,爸脑梗。”坐晓威对面的晓莉沉声说道。
“脑梗,脑梗,他平日没有啊------”晓威将头埋在自己的胳膊内,声音渐低下去。
毛豆抱住晓威胳膊,轻轻拥了拥。
她的内心也是一片悲声,这么好这么强壮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心里总像是有一块铅放着似地,自己如此,可想而知,晓威内心是怎样如刀在割了。
再说,公公才退休第二年,年龄并不很大, 平日没病没灾,正是要安享天伦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就更让人难以接受。
“我命苦啊,你大说走就走了,丢下我一个,我怎么活啊----”坐在晓威旁边的蔷妈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寂静无声的夜,这苍老无助凄凉的声音更增添了丝丝凄凉,晓威晓莉毛豆听着妈妈的哭声,齐刷刷掉下眼泪。
“老二还不知咋样,是死还是活,你现在又走了,我怎么活啊?”
蔷妈边哭边唠叨,如泣如诉,几个人哭着解劝,蔷妈声音渐低,慢慢至呜咽。
老二是晓威小弟,全名蔷晓武。据说初中没毕业就离家出走,从此再没消息,时至今年已经8个年头了。
夜已深。毛豆摇摇晓威,示意他招呼妈妈去睡,连着劳累几日,身体会支撑不住。蔷妈已经迷糊,听到旁边毛豆对晓威说话,又回过神来:
“我不睡,我那睡得着?”
晓威看看妈,看看毛豆,等妈妈静下来,轻轻扭头对毛豆说,“你先去睡吧,也累了几日,我在这再陪一会妈,一会就来。”
毛豆看着晓威,看了低着头的妈妈一眼,用眼睛答应一声,回到后面房&子。
毛豆和晓威在乡下的房子,和蔷妈前面的大厅和房子分隔开来,是和厨房连在一起的一个大间,这个房子后面就是后院。
半夜了,起风了,后面院子里的树跟着呜咽呜咽地叫,好似有人在哭似的。
这几日听到的哭声太多了,听到外界任何一种声音,听着都像是哭声。毛豆卧床听了一会,长叹一声,朦朦胧胧睡过去了。
不知睡到几时,毛豆被一阵呜咽声惊醒,朦胧翻身,看到旁边晓威已经躺下,睡得并不踏实,蹙着眉,嘴里嘟嘟囔囔,好似再说梦话。毛豆伸出手轻轻在晓威的背上胳膊上摩挲,让他可以睡得更安稳踏实。
不知是夜里几点,风似乎更大了,树的呜咽声也更响亮了。
毛豆被黑夜里的各种声音刺激,意识反而清醒,她静静地躺着,圆睁着双眼,想着不知哪里的心事。
一会功夫,似乎又有哭泣的声音,毛豆侧耳细听,辨认出不似树的呜咽,也不似婆婆的哭声,声音似乎来自后院。
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自己睡前好像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音,听不真切。毛豆不能确定是树声,风声还是其他什么声。
毛豆更加挨紧了身旁的老公。房子紧挨后院,各种声音似乎都拥拥挤挤地进来。
声音有一声没一声,夹在风声树声以及虫鸣声中,现在,毛豆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个声音不是别的,它是哭声,虽然极低极细,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似有似无,虚无缥缈,但是,可以确定,它就是哭泣的声音!
在这样寂静的,风高月黑的夜晚,连蔷妈也已经睡去,是谁在这深夜哭泣,而且几乎一个晚上。还有谁?莫不是?公公?他的魂灵?
毕竟他是那样的身强力壮,还要整修院子,他怎么可以安心死去?而且是这样突然毫无征兆地死去?他来诉冤的吗?
黑夜里,毛豆一个人睁大了双眼,越想越心惊。
又想着公公一直是正直有爱的人,对她这个媳妇儿也不错,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托付自己也未可知。
想想又不大可能,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神啊魂啊,瞎想什么呢?可是这声音,明明就是人的声音,会是谁呢?那么伤心,那么悲恸,比蔷妈更甚,听得毛豆的心紧张忐忑又揪心,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或许是晓威那个八年没有音讯的弟弟偷偷回来了,他有自己的苦衷,不能回家里,只能偷偷躲在后院悄悄地哭?
毛豆知道晓威对这个弟弟十分上心,只是自己不能确定。看到晓威连着几天好不容易才睡下一会,不忍心叫醒。
于是毛豆自己悄悄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爬过晓威的身子,穿着睡衣,垫着脚走过房门,打开,又悄悄走到连着后院的小门,从门缝处往外偷看。
后院黑布隆冬,一片漆黑。
好一会,毛豆适应了后院的黑,辨识出树,土堆,茅厕以及后院的其他景致。
哭泣声好一会听不到,莫不是这个声音能看到黑夜里的毛豆?想到此,毛豆不禁毛骨悚然,倒抽冷气,想着就要扭头回房。
这时那声音又来了。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听到又似乎是一个女声,而且,苍老。
毛豆按按心跳,给自己打气。足有一刻钟,听到不远处晓威偶尔传过来的鼾声,鼓足勇气,轻轻拉开门,走进后院的黑暗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