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失

    田牛觉得这几天他失去了力量，失去了光彩，看不见重要的东西，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觉得自己丢了东西，他知道那东西就在那儿，但他感觉丢了。校运动会正在举行，到处都是人，人的海洋，人的漩涡。他的心里却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老朋友看见他这样，神秘的笑笑，轻轻地说：不就是她没有来吗？田牛心里一惊，不禁感慨人类心灵的敏感。老朋友好就好在这个地方，讨厌也讨厌在这个地方！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这一幕一直放在心里，经久弥新。

    三十年后的今天，他又要经历这一切。绕过去的坎，又出现了，这次会怎样选择，出现怎样的结果？岁月让田牛更加智慧了吗？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教育让人有了界限感，明确自己在哪儿，有了一些大的思维框架。但是基本需求没有变，患得患失没有变。读了书，经了事儿，有了参考，视野更大一些。年龄大了，能够承受一些事情，心灵虽然也敏感，但是痛感没有那样的强烈；仿佛家里的老物件，划痕多了，再多一道，也不十分明显。

    这次他又感觉丢了东西。习惯上，他有两件事情可以做：第一件，强迫自己照常运动，以保持体力。第二件，认真填写自己的待办列表，让自己忙起来。尽量不要闲，一闲下来脑子就开始翻腾，过往的事儿一点一点的捋，一样一样慢慢的品。尽管事情并不复杂，但他还是不自觉的这样做。想到美好的事儿，窃窃地笑。不好的就轻轻的叹气。那种沉甸甸，懒洋洋，空荡荡的状态真让人难受。

    清冷的早晨，他强迫自己早起，穿过空荡荡的小区道路，在昏暗的路灯下轻快地向前跑着。小公园已经有人在跑了，他加快了速度身体开始冒汗，大脑活跃了起来。美好的一天，如果有人陪着自己跑，有说有笑多好？这也许只是一个梦，缠绕一生的梦，让人轮回的梦。忘记一切轻装前行，无人等候也要跑下去。仔细感受生命内在的力量，接受孤独吧，也许人生来就是这样。

    跑完回到家，周六孩子才能回来，这会儿只有自己。洗澡拖地吧，边忙边听手机外放的新闻。幸好有只猫在脚边一圈一圈的蹭着，让人觉得有个伴儿，两个生命相互照应着。阳光从阳台撒了进来，风儿摇动树梢，不由人走到阳台上，坐下来俯视楼下来往的行人，浇浇阳台上的花草。今天该做什么呢？在这假期里，这是个烦人的问题。原本有计划有内容的，现在都没有了，因为那个重要的人就要丢了。像以前一样，他知道她在那儿，他心里清楚，这次他要失去她了。时间不同，人物不同，但感觉是一样的。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去爬山吧！其实没有了精气神做什么都一样，那为什么去爬山？因为它在清单上！也许某一天他真的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他就不会被一个荒唐的清单驱动了。

    下楼来，走过天桥，很快就到了登山口。他跟着人流缓缓地向山上走去。登山道上，父母呼唤着孩子，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追着前边的宠物狗。人们三五成群，有轻声细语，有高谈阔论，有打闹嬉笑。这条登山的路承载着多少欢乐，田牛也深深受到感染。他轻松了许多，脚步也快了，他感觉到他是他们的一员，开始尝试跟旁人搭话。就这样很快到了山顶，他一身轻松，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要下山了，大家都累了，话也少了。路人讨论的都是洗衣做饭接孩子的家里的事儿，这让他从心里感到寂寞。到了山腰，峰回路转，夕阳西下，彩霞绚丽，金色余辉洒满了山腰。仿佛在说：今天都累了，回家吧，明天再来！田牛累了，在道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背对着夕阳，笑呵呵的看着下山的人们。人群让他感觉熟悉，当年他就在人群里。人群也让他感到陌生，现在，他在外边。人们越走越远，走向夕阳，走到了彩霞里，他的目光就转向彩霞。金色的阳光像金色的沙粒一般，眯了他的眼，撒了他一身。他成了金色中的一粒沙尘。

    在他的眼里，人们远去了。在人们的眼里，他似乎并不存在。是人们失去了他，还是他失去了人们？不管怎样，互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