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好茶至于淫,至于癖。其实与茶道没有关系。狭义的茶道当指日本人的茶道,而日本人的茶道是与佛教有关联的,概缘于东渡禅宗和尚的“茶禅一味”之理。此说未经考证,纯属姑妄言之。
陶庵好茶应只限于喉吻润这一茶的基本功能和破孤闷这一茶的附属升值功能,他似乎并没有刻意地把它和参禅、证道强拉硬扯到一块。至于他有没有喝到肌骨清、通仙灵,喝到两腋习习清风生,就不得而知了。
陶庵于茶,几于神通。他在《闵老子茶》里说了他和闵老子结交的过程:他去金陵桃叶渡拜访精于茶道(此广义茶道)的闵老子。闵甚倨傲。从下午一直等到夜里才接待他。陶庵对闵老子说:我是慕名而来,今天喝不到你的茶决不离开。闵老子闻此言,反倒开心起来。于是,煮了一壶好茶招待陶庵,并欺以阆苑茶。陶庵品尝后说此茶不过阆苑制法,并非阆苑,“何其似罗岕甚也?”闵老子吐舌称奇。陶庵故意问他:这煮茶之水是什么水?闵老子复欺以“惠泉。”陶庵说:惠泉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闵老子又吐舌称奇。稍顷,闵老子又煮茶一壶请陶庵品。陶庵浅啜一口,说,这茶的味道既香又醇厚,是春茶,前头喝的是秋茶。闵老子大笑说:“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遂和陶庵定交。
陶庵之说茶者,率多见于《陶庵梦忆》,如《露兄》、《兰雪茶》都是。
觉得陶庵品茶,颇似欧洲葡萄酒品酒师。一经入口咋舌,则酒之产地、年份,乃至那地、那年之晴雨、丰欠等资料都跃然在那小小舌尖之上。这类人只是个人习性上极好茶、好酒,而茶酒之性也复迎合他们的意愿而为他们所掌握。此与简文帝游华园“觉鸟兽鱼禽自来亲人”是同一道理。试想,若人不能倾情恋一物而成癖疵,何能一至于此?
陶庵在介绍祈止祥之癖时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其说非徒说人,亦复自况。殆先生平生预人,率多泛泛,利来势往,原无深情真气在,故一旦势去利断,则还同陌路,其害甚于不交。想来陶庵说祈止祥之癖实在是有感而说、感深而说。至于其好茶成癖,亦何逊于以茶参禅、以茶证道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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