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下雨了。
天很黑,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不让一切抬头。
屋外没有一个人。大雨倾盆,一片水气蒙蒙,那些草木在雨中战栗。
雨水打在我的窗子上,像爆豆一般,它的声音是这样的:“噼里啪啦噼里……”
太太带着儿子到东北旅游去了,我一个人在家。
最近,我在写一部小说,每天在书房打字,很晚才睡。
这部小说写的是个恐怖故事。
我正写的入神,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抓起电话,以为是太太打来的,可是里面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扁囡嘞……匮魔幌岑?……补酱么崽叵叵胎……咩否气……”
他的语速很慢,他说的几句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判断,那应该不是外国话,但是,更不是中国话。
“你说什么?”我压抑着惊恐问。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擦簸呛……否气咩否气……仓夹障搞葵犯焦……犯焦袜颓?……咩尜晴晴盆……夯宰翅……”
我说:“我听不懂。”
“恩晃呸掴……死卯窖骨藏藏欺末……”
他的每句话中间都要停一会儿,有一句话那么长。好像是声音传递太慢,或者是他反应太慢,类似于半身不遂患者。
他好像在说梦话,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的话就像沙漠一样缓缓地蔓延着。对于我,那些话像沙子一样毫无用处,却不可阻挡地朝我的耳朵里流淌。我严密地聆听他,像从沙子里淘金一样,希望筛选出哪怕一个我懂的词。
我甚至猜想,他是越南人,他打错了号,打到中国,碰巧打到了我家。
可是,如果他打错了,那么他早就应该挂了。而这个人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一直在慢声慢语地说,有时候好像还动了感情,深深叹口气……
我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你,是,哪,里,人?……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噶囊发仄……镖喇亏儿咩肺撕莽弄咳……否气掐啊……”
他和我各说各的。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在黑暗中屏息倾听,努力分辨他的每一个音节,最终也没有找出一点一滴可以沟通的信息。
我觉得,他不是在胡说,那绝对是一个独立的语言,尽管他的速度慢得夸张,但是他讲话并不迟疑,发音很坚定。
“……底固当……卖窘黄次……素请斯盲赖岛烹……角夯窃废……角夯窃废崴朽……唉……酿妞耨聂剃眩勒?……否气咩否气……”
我什么都听不懂。
我开始怀疑他来自另一个星球,就像我们落到梦里一样,他十分偶然地掉在了地球上。
他藏在某个地方,偶尔发现了一个电话,偶尔碰了一下重拨键,偶尔打通了我家。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就开始讲述他的惊恐,讲述那地方的潮湿,讲述他回不去家的绝望……
我屏住呼吸,张大耳朵听。我想捕捉到另外的声音,哪怕一点一滴,比如他旁边有人在说话,比如音乐声,比如汽车声或者驴叫声,比如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比如偷偷的笑声,比如马桶冲水声……
可是,什么杂音都没有,这古怪的声音好像来自黑暗、潮湿、死寂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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