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你

我有一个孩子，我曾觉得他很小，小到需要我陪着他，慢慢长大 ，五年，十年，十五年……我曾以为十岁的他天真单纯，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我曾常常说教他，批评他，甚至责打过他。

此刻，望着熟睡的他，我开始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他，我需要重新换一种视角去认识他，了解他，甚至需要通过他了解这个世界，而这一切念头，只源于昨晚的一场历时三小时仍意犹未尽的演说，他是那个口若悬河，天文、历法、历史、地理、生物、武器等侃侃而谈的主角，而我做了他忠实的听众。

游河上街是你所爱，美食是你所恋，八挂炉里的烤羊肉，上海老酸奶那里的炒酸奶， 因刚刚一眼瞥见了一张旱龙舟失败选手的比赛，你果断地以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的理由拒绝了一场旱龙舟参与，而我居然特别热切地希望你参加，我的举措足以表明我的肤浅——形式大过内容。 继续前行，你在卖书摊里徘徊， 我们决定送你一本书， 你在成排的书籍中选了一本拿给我看，我一看果断拒绝，因为上面的副标题写着探访全国的精神病的手记。我甚至还批评你怎么可以看这种书。你又选了一本《十宗罪》，我再次和你商量，这个不太好，假期再看，行吧！你说《唐人街探案》出三部了，其实就是侦破与反侦破，算了，暑假才让看暑假再买。我们又一路向前，路过玩具店，你千挑万选，才买了一个十元的玩具手枪拼装，然后便急于想寻一处可坐、可拆、可拼的地方，我们坐在了贵妃广场的烧烤桌旁。一场伟大的演说即将开始！

饭菜很简单，老板迅速就端了上来，但你只专心拼你的玩具手枪，我们不停地催你吃饭，你总说等会等会， 催促的过程中，你和我们聊起了手枪，中国的，外国的，射程远的，威力大的，手感好的，外表酷的，以及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手枪代表，甚至还有手枪的名字，你都说得精准至极。 而我对这些 却是一无所知。我问你从哪里了解到的。你说就平常看书吧。

然后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不同的国家。你问我世界上最富的国家是哪里，我摇摇头，你说那是迪拜，在迪拜捡垃圾都能成为亿万富翁。你还问我世界上最小的国家是哪里，我还是不知道，你说是梵蒂冈，面积只有0.4平方公里，全国只有几百人，半天就可以走完全国。然后你又向我谈到了亚洲，欧洲，非洲，美洲。特别是对于美洲你谈了很多，我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你说就是我花了80多元钱买的金球地球仪。 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我说想给你当地理老师，于是我们一起在网上买了金球地球仪，那时候还感觉这个地球仪太贵了，买回来之后，你就爱不释手。你一做完作业就让我给你上地理课，我知道的并不多，我们总是通过手机扫描了解很多地方， 我看过一转眼就都忘记了，你还记得如此真切。

我们边吃边聊，然后就聊到了历史， 聊到了共产党，国民党，还聊到了元古时代，夏商周，五代十国，唐宋元明清。 我们当时坐在贵妃广场，由杨贵妃就聊到了唐玄宗，聊到了唐朝的繁盛。聊到了岳飞，秦桧。 说是聊，其实都是我提一个问题，然后你就侃侃而谈说下去 。 听你说着，特别惊讶于你小小的脑袋里居然装了这么多。 我问你，历史从哪里知道的，你说就是手机上的混子讲历史，还有漫画中国史。的确，虽说是搞笑的， 确实也让孩子了解到了很多。

接着我们就聊到了宇宙，聊到了太阳系，聊到了地球，聊到了行星，聊到了宇宙的永恒变化，聊到了黑洞， 聊到了爱因斯坦， 聊到了霍金。 聊到了在茫茫宇宙中我们人类的渺小、无知、欲望、贪婪。 然后就聊到了四维空间， 我就很好奇，这四维空间到底是什么，你很不以为然地说，这都不懂，其实我们现在只是活到了三维空间里面，上下、左右、前后，那么四维空间到底是什么呢？你说就比方说，我们现在前面有个房子挡住了视线，我们看不到房子对面的东西，四维空间就相当于我们的眼睛的视力，可以拐一个弯，能够看到房子后面的东西。你讲的通俗易懂，我突然间就明白了，那我就又问你，什么是五维空间呢？你告诉我，五维空间就是我可能就不是你的儿子，你可能就不是我妈妈。那我们是什么？是物质，是尘埃，是元素……我突然很惊讶，小小的他什么时候在小小的脑袋里装了这么多东西。而我曾日夜陪伴却一无所知。

我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在书摊上想买探访全国精神病人的书和《十宗罪》，也许他只是想探究人的心理而已，因为常听人说，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有缺陷，一定在另外一方面特别突出，也许精神病人也活在自己很纯粹的五维空间里吧！

夜已深，饭菜已凉，而我对这个十岁的孩子的认识才刚刚开始。 望着低头摆弄玩具手枪的他，我突然觉得我以后要以仰望的姿态看他——一个拥有独立意识和思维的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