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和恐惧是生命的过程。当怜悯无法得到救赎,鲜血只是一种祭奠。冷却后的腥味不会使苦涩退潮,而会迎来新一场潮汐。在黎明到来之前,恐惧更加寒冷,融为浪潮,被海水冲走。
最近,A地办事点接到一个报案电话。报案人是一家画廊的老板。他说,店里的油画老师失踪了。事由该失踪者请假一周后迟迟未回来上班,老板拨打电话无果后,则来报案。经探查,该失踪者名叫程颢,在A地无亲人,妻儿均在海外,儿子在H城读书,妻子在那儿陪读。打电话给他的妻子时,她正在等他汇款,不知丈夫失踪的情况。A地只好查询程颢的出入记录,发现他在五日前去了临城B市老友家,而且过去九个月都会去那里。A地办事点委派明星侦探孙继阳联合办案。
孙继阳查到程颢的老友老关。得知,老关十个月前已举家移民海外,把房子留给孙继阳打理,并委托孙帮忙四处鉴赏油画,代为打理签收。这与程颢经常来往B市吻合。
孙继阳又征得老关允许,从物业处取得备用钥匙,打开位于二十一层住所的门。在老关家中,他看到很多油画。不仅墙上悬挂着,地上还有未拆封的画作,和未及时处理的快递盒子。桌子上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购画计划和签收时间。笔迹对照,确是失踪者程颢的笔迹。据老关陈述,程颢最近有帮他物色新锐画家的画。孙继阳在小本子里也看到进货记录。其中,有一位画家的名字吸引了孙继阳。
孙继阳问道:“老关,你不是收藏名画吗?怎么还关心河昱。他不是盲人画家吗?”
老关解释道:“是程颢。他说,河昱是天才画家,让我多买些备着,便于增值。”
孙继阳曾经看过有关河昱的报道。报纸上说:“河昱,盲人画手,天才画家。凭触觉画画,用手摸出世界。”出于好奇,他联系了河昱的经纪人史婷,要约谈情况。没想到河昱的工作室竟然在老关房子的楼下,十五楼。孙继阳到河昱的工作室,按门铃无人应答。等史婷来时,他才得以见到正在作画的河昱。只见,他头发脏兮兮的,发丝黏连在一起。全身衣服挂满油彩,房中有浓重的颜料气味,地上也都是颜料。他的双手伏在墙壁上,大幅度地涂抹。不在画板上作画,而是在墙壁上忘情地画着。
史婷把孙继阳带进厨房,小声道:“画家就是这样,疯狂起来只有艺术。他最近在闭关创作一幅画,作为试验习作,不会对外展出。好像是列宾的画。他说,他要试着靠想象力画出现实主义题材。你别见怪。为了便于发挥创作,他放弃画板,扩大空间,选择在墙上作画,运用到整面墙。”
孙继阳疑惑道:“他不是盲人吗?怎么会知道列宾的画?”
史婷叹道:“他不是天生失明,是因为一场意外而瞎。也算是一个可怜人。我见到他时,在街边卖画,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怪可怜的。我发觉他有画画的天赋,就带他回来,推荐给公司。唉,他真是通过画画才坚强地活着。不容易啊。”
谈话间,河昱回头看到孙继阳,非常不爽。他暴躁地对史婷道:“你怎么可以带人过来?出去!”
孙继阳不恼,而是欣赏着墙上的画作道:“你在画伊凡雷帝吧?”
河昱愣了一下。推搡的手停住了,冷冷道:“不,这是我的父亲。他就是我心中的伊凡。我的眼睛是被他打瞎的。我恨他。”接着,他很不耐烦地把他们轰出去。史婷连连为河昱的坏脾气道歉,而孙继阳觉得墙上的画有些蹊跷。
孙继阳查了这栋楼的监控和程颢失踪时出入老关房子的情况。据悉,本幢楼房老旧,以老年人和外来务工人员居多。楼内只有一楼电梯门口有摄像头,其余地方都无法探查到。三日前,失踪者程颢在晚上八点乘坐电梯直达二十一层,到达老关的房子。房内有快递单签字和小本子签收记录可以作为佐证。而史婷和河昱未进出电梯。且除却早睡老人,楼内其他用户均有不在场时间。住在老关家隔壁的邻居马爷爷叙述,当时,他在床上看新闻联播,还没看完就睡着了。也就是说他七点半前已入睡。
孙继阳来回勘察了老关房子、电梯、公共区域,都未发现可疑之处。当他看到走廊深处堆着马爷爷的杂物时,产生兴趣。他跨过那些瓶瓶罐罐,发出响声。耳背的马爷爷突然不耳背了,生气地从房里走出来。“别动我的宝贝。”孙继阳指了指尽头的立柜道:“老人家,我能把立柜挪一下吗?这个挡安全通道了。”马爷爷皱眉道:“我才不会挡道呢。不知道是哪个坏家伙把它堵着了。”然后,摇头回屋去。
孙继阳搬开立柜,走向安全通道。发现通道里堆满了各种废品、旧物、砖头、家电。大部分是马爷爷闲置的杂物。通道里拥挤不堪,几乎过不了一个人。他挤过去,通道里昏暗至极,还伴有一阵阵浓烈的中药的味道。孙继阳无意踢翻了药罐子,脚下吃痛,伸手去摸楼梯扶手,却发现扶梯上有一股潮湿。他凑近了闻一闻,是跌打酒的味道。孙继阳问过楼下的保安,才知这里上下有好几个群租屋,各类务工人员。这里有跌打酒不稀奇,可能是老人自备跌打酒,用于扭伤之类,也可能是重体力劳动者。
当孙继阳陷入僵局时,他发现从二十层开始到十三层,每层楼梯拐角处的台阶侧面都有一块凝结的赫色液体,在十四层拐角侧边滴落液体尤为厚重。经鉴定,是失踪者程颢的血液。而十五楼的安全通道像是被人清理过一样,没有灰尘,格外干净。巧合的是,此楼正是河昱所住的那一层。使孙继阳不得不多想。
联想到马爷爷的立柜堵住安全通道,以及河昱的反常行为,使孙继阳初步锁凶在河昱的身上。
他决心再次拜访天才画家河昱。
进门后,孙继阳被经纪人史婷拒绝了。
当史婷关门时,孙继阳发现河昱在用黑色反复地涂抹着那道墙,红颜料已然覆盖了大半部分,而黑色在一点点地荼毒。画家的手上浸满了黑色的颜料把阴影处涂黑。侦探孙继阳在老关家看到过的河昱画作。他记得画上有一些小孔。他之前问过史婷,是河昱作画时放置的小图钉,便于他定坐标打形稿。孙继阳不解,此刻河昱为何会在墙上肆意涂抹?即使是习作,即使这是写实题材,即使这个作品表达残暴。他也不会不顾忌自己的手指。难道?
孙继阳拨通了A地办事点的电话。“凶手找到了。你们快来吧。”
把时间倒回。河昱是程颢曾经的学生。在他还未成名时,经常遭受父亲施暴。父亲不喜他画画,也不让他学画画。父亲讨厌河昱,更讨厌河昱身上的颜料味道。有一回,他偷偷到程颢那里学画。回来后,他被父亲毒打。是程颢送他到医院的。医生说,他再也不能画画了。河昱很沮丧。之后,是程颢鼓励他继续画画,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河昱以为,程颢是拯救他的那道光,帮助他摆脱过去的痛苦和父亲的毒打。没想到,程颢只是表面和善,实则试图利用他盲人的特质,逼他作画,从中赚钱。
河昱决然离开程颢,改名换姓,到B市生活。可他除了有一对盲眼,什么干不了。只能在街头画画,乞讨度日。之后,被现在的经纪人史婷相中,带回去包装,炒成天才画家。为了不在公众出现,河昱从不出镜,全由经纪人史婷代理。正巧,程颢受老关相托,到B市帮助老友买画,才会撞见河昱。
五日前,电梯门停到十五楼时打开,一个住户上来,程颢无意中在电梯里看到改头换面的河昱。他立马下了电梯,叫住河昱的本名。河昱看了一眼程颢,赶忙回房间。程颢堵住门,拆穿河昱,说天才画家根本就是假的,河昱认得他,就是证据。他要告诉全世界,河昱根本就不是盲人。河昱听后慌了。为了堵住程颢的口,河昱只能佯装重新为他做事。程颢承诺,只要河昱听话,他不但不会告诉别人真想,而且他会劝服老关买下河昱所有的画,然后高价拍卖,使河昱名利双收。前提是,他要做河昱的独家经纪人。
当晚,河昱乔装从安全通道潜去程颢所住的老关家,是要和程颢理论,他不能出卖史婷。没想到,程颢很快地露出贪婪的嘴脸,漫天要价。他们发生激烈的争吵。一时间,愤怒的河昱把随身的画刀捅向程颢。害怕、惊慌、痛苦一泻而出,他连续数刀捅在程颢身上,把曾经父亲对他的残暴一并发泄。当他清醒后,程颢已经失血过多昏厥。他看到地上的快递盒缠着厚厚的封箱带。他赶忙把程颢和自己绑在一起,从安全通道的扶梯上一路下滑,滑到所住的十五楼,然后拖回自己的房间。再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清理干净。接着,拿立柜堵住安全出口,不让人发现异样。然后,用过道里顺来的煎药抹布和跌打药水去涂抹扶梯。把十五楼的安全通道擦洗干净,还把丢弃的砖头搬回家。最后,把程颢密封在墙上,重新砌墙,在藏匿尸体处作画。
他很后悔,但是他还是对程颢下手了。
鸣笛声呼啸而过,带走了天才画家,也带走了墙后的秘密。
伊凡雷帝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惊恐之余,他颤栗地按住儿子的胸膛,无力地阻止血流涌出。就像河昱的手捂住墙内的血液流出,绝望地看着一墙之隔的程颢在向他哭诉。痛苦、恐惧逐渐冰冷,化作黑暗笼罩着他,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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