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有母亲节

有一种母亲叫彝族的母亲。关于她们，我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说，总是忍不住想写些什么，可我又习惯只字不提，从来也不敢轻易下笔。我不知道从何写起，从何收笔。所以我一次次欲言又止，一次次拿起笔又放下。但此刻我还是忍不住想写点什么。

她们大多出生在瓦板屋、茅草屋下，火塘边，她们的童年的财富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曾听她们说为了吃饱有把泥土和在荞麦粉里糅合成荞馍馍。在她们那个特殊年代里，她们大多没能坐进教室，听说她们之中有人曾偷偷坐进过教室，结局是都被硬生生拽出来里，那个年代大家普遍的观点是:女孩子读书没有多大用处，她们就该待嫁前安分守己，嫁人后相夫教子。因此在她们的户口簿上的文化程度那一栏上写着“文盲或半文盲。”但她们却大多懂彝文，她们懂得怎样做人，怎样孝顺父母，她们把伦理道德看的很重。那些“尔比尔吉”她们会顺手拈来，也能随时随地哼唱“妞妞歌”。关于爱情，她们秉持了大山交给她们的沉敛，保守与稳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面之缘便可以注定一辈子。她们日出而作，日落也不息。做饭，洗衣服，喂猪，扫地，割猪草，种收洋芋、大豆、荞麦、包谷，砍柴，放马放牛放羊……那是她们很小就会做的事情，感觉就像与生俱来一样。并且把这些事情一直持续下去，日复一日，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反反复复。

关于美，她们的美永远是那种简单的纯粹的大方的不加修饰的美。她们拥有太阳赐予的古铜色皮肤，脸上洋溢着的是大山般倔强的笑容。我不知道她们是否心里也会住着一个踩着锃亮锃亮的高跟鞋，穿着白色裙子的化着精致妆容的公主。但是我知道她们对保守的素净的高贵的彝族女子的百褶裙情有独钟。口红、粉底、眼影……曾经她们不知道为何物，现在也不向往，她们不理解为什么城里的人总是把那像面粉似的东西往脸上擦了又擦，把脸抹的苍白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把口红涂在嘴唇上通红通红的就像打了鸡血。她们不是不爱美，只是她们向往的是另一种美，另一种没有胭脂味的有大山颜色的自然美。

天下的母亲各有各的身份、地位、生活，但是她们都一样的辛苦，努力。她们都在为着家庭兀兀穷年，甚至颠沛流离。彝族的母亲们因为各种因素生活会更艰辛。有一次坐火车跟旁边一位和蔼的汉族叔叔闲聊，末了他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们的父母把你们供到大学不容易。我说:嗯，是的。你们也不容易，做父母的都辛苦。他说:但是你们彝族的父母会更加辛苦一些，毕竟他们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做的工作大都是苦力活，赚钱不容易。不像我们，随便做点生意也能挣到一些钱……那一刻我的心分明抖动了一下。自当上母亲那一刻起，彝族的母亲们注定会过的不容易。孩子们哇哇坠地，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上学，升学，工作，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程序化的过程，那些她们所付出的心血和金钱可见一斑。生活在像无形的老笼一样困住了她们或者说像世外桃源一样让她们安居乐业的大山里的她们也对山的那一边充满了向往。她们坚信山的那一边的生活总不会比她们所过的生活差，山的那一边会有一些可能她们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东西。于是，“孩子，好好读书，只要你争气，砸锅卖铁我们也会供你上学。”是她们认真执着的誓言。彝族的家庭里一般都是三个孩子，甚至三个以上。我曾听到过这样的言论:为什么那么穷了还生那么多孩子，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恶性循环……对此，我不想解释什么，我也没有能力解释什么，我只能说可能这就像我们生下来就习惯用勺子筷子吃饭而不是刀子叉子一样的吧！靠她们绵薄的务农的收入供养或者维持家庭往往举步维艰。可生活大多时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再苦再累咬着牙坚持走下去才是硬道理。所以彝族的母亲们努力的干活，对自己的穿着要求极其简单。一套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放在她们身上一直适用。她们希望靠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子女放下锄头，走出大山，过和他们不一样的生活。尽管大多数时候她们都会搞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所在的班级是几班，他们的专业是什么。尽管每次去开家长会也没搞明白班主任说了一些什么。“你们家的孩子读几年级了呀！”“大学了!”“大几了？学的什么专业啊？”“啊……这个，她说过，我忘了……”对，这就是她们，淳朴坚强的她们。有懂事孝顺体贴的孩子就会有叛逆调皮捣蛋的孩子，不管是富人的孩子还是穷人的孩子，往往如此。彝族的孩子们也不例外。年少轻狂的他们也会初生牛犊，不可一世。班主任打电话给父母说你的孩子又在学校违纪了，让他们来学校一趟。她们没有听懂太多，只能匆匆赶到学校，一阵的给老师赔不是，一次又一次……上了大学了，离家远了，每次孩子打电话回来要生活费的时候她们都会努力的凑齐，而且只会多不会少，然后尽快的打过去……她们从来也不想她们的孩子有拿着她们的血汗钱在灯红酒绿的KTV里发了疯似的吼叫，有拿着她们给的钱给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买个不贵也不算便宜的生日礼物……生活从来不会善待贫穷善良的人，她们的越来越粗糙的双手，渐渐斑白的两鬓，一道又一道加深着的皱纹认认真真诉说着岁月不饶人……

听说今天是母亲节，但我知道那些在山里的彝族母亲们是没有母亲节的。凌晨0点过的时候刷到一条朋友圈:同学发了一张截图:内容是她给她的妈妈发了一个5200的红包，说妈妈，节日快乐，爱你爱你爱你……并配文:“希望妈妈早上起来收到了会开心。”不知为何，我在那一条上面停留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用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在母亲节那天给妈妈买了一套不贵的衣服，没想到拿给妈妈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我在家里面什么衣服都可以穿，你们上学用钱的地方多，要不然拿回去退了吧！妈妈都到这个年纪了早就不讲究那些穿的了，你们好好学习我就高兴。”后来，我就不再给她买衣服，因为我明白不管是我省吃俭用的终究还是花的父母的钱，我只不过是在拿着她的钱给她买衣服罢了。昨晚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问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她说:“最近还真的有些忙，在忙着收田里的冬洋芋，明天我们家就要插秧了，今年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出去了，你知道的我们家的面积比较大，但是听说你姑姑舅舅叔叔他们也会过来忙，加上他们应该明天能结束。好了，你没事的话就先这样啊，我准备去杀鸡了，明天可能忙不过来了，让人家过来帮忙也必须得让人家吃好……”此刻，她大概在水土交融的田里弯着腰把一颗一颗的秧苗插进泥土里或者围着锅炉忙着做午饭吧!

现在一贫如洗的我别说给母亲发个5200的节日红包，连我的吃的穿的用的每个月末的话费水电费都是他们给的，我也知道她从来不奢求我会给她一些什么，对于我们三兄妹，她就像所有的彝族母亲一样只是一味地付出，一味的付出……

冰心说“母亲呵! 天上的风雨来了, 鸟儿躲到他的巢里；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到你的怀里.  ”不管在灯红酒绿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城市还是在哪里，那深居在山里的人就像火塘里闪着的火光，让我清醒让我执着让我坚韧照亮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