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偶像龙哥到基友龙哥

龙哥，是我高中同学。在成为偶像之前，他不叫龙哥。他所以成为偶像，当然不是因为他有文化有内涵，只是因为他只有外表，一味的帅。都说现在社会是看脸的时代，其实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是了。看脸是改革开放后的产物，十年文革掩饰了人们对美的追求。龙哥出生在文革后期，这让他有幸在风华正茂之时成为偶像。出名要趁早，偶像亦然。

龙哥出生渔家，却天生丽质，皮肤白晰，眉清目秀，洒脱俊朗。高中时，我们喜欢上了香港枪战片、黑社会片。时常在周末，或晚自修时间，常常翻爬围墙到双池录像厅看周润发、李修贤、任达华、四大天王等录像片，当然叶玉卿、叶子楣的也偷看了不少。港台明星成为我们的偶像，龙哥与这些偶像有类似处——帅气。自然，他也成了偶像。

那时的龙哥留个大背头，每天用大量的摩丝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根根向后，一丝不苟的精神（我们当地人称这发型为苍蝇滑）。龙哥喜欢穿便西装，灯芯笼、麻质、棉质的各种材质。他还喜欢戴各种铜质的手戒，不论年龄婚否，一律戴在无名指上，在说话时，会不自禁地转动戒指。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这可能就是偶像的影响，没有细节，也就不存在偶像。那时的龙哥不太语言，简单而爽快，挥洒自如，周身上下透出一股潇洒气，堪称风流倜傥。

龙哥的洒脱在于他的酒性和酒品。当时的吃酒比现在来得纯粹，为吃酒而吃酒，为快乐而快乐。印象中的龙哥总是千杯不醉，在酒桌上话语不多，笑意盎然的。谈到高兴或不高兴处，他总是大手一挥，似乎那一挥手就能驱散所有情绪，然后，捋一捋那油光发亮整齐如织的鬓发，举起酒杯，说了声：“喝！”这就是当年偶像龙哥的洒脱。

高中毕业后，当年学习尚可的龙哥没被高校录取，也没有继续补习。洒洒脱脱挥手告别校园，走向了社会。九十年代初期，社会的就业机会不是太多，但作为服务业的酒店、酒楼还是存在许多就业机会。龙哥，也随波逐流从事了酒店服务业。回头想想当时他的选择是对的。因为看脸的时代慢慢开始了，作为天生卖相的偶像龙哥在酒店服务业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出路。果不其然，他在伊法达没当几个月的服务生，就俨然成为了领班头，而这一切只基于他有一张俊俏的脸。

作为偶像，没有几段风流韵事是不可成立的。风流倜傥的龙哥当然不可幸免。在酒店上班不到半年的时间，关于他的风流情史便陆陆续续地在同学间传播开来。福清妹、建阳妹、周宁妹、古田妹、宁德妹、各种妹眼花缭乱的。高中后，偶尔的聚会喝酒时，我们都不敢轻易言及他的女人，怕认错了对象，窜了场面。终于，几年后，龙哥只身离开了烟台山，离开了福州，南下粵地，远走他乡。他再次挥一挥衣袖，什么也不曾带走，唯留下了令许多女人心伤的情史。那年秋天，苍山树枯，他离开时，天空飘舞着金黄的秋叶，落满了烟台山。

这一走，遥遥十几载，全无音讯。偶像龙哥消失在人海，消失于同学的视界。高中毕业二十周年前夕，龙哥回来了。似乎带着种落叶归根的情节，他乡不若家乡好。二十年的沧桑巨变，改变了许多。聚会时，我们感概诸多，唏嘘不已，唱着《光阴的故事》，回忆着曾经的往事。

龙哥的头发变短了，留了个寸头，鬓角间露出些的白发。他的着穿也不再是便西装，而是各种花花绿绿的衬衫装，跟个印尼归国的华侨似的（品味变差，笑）。龙哥的变化不止在于他的着穿，他的戒指也变成了玉器的帮指和珠串（听说他信佛了）。当然龙哥最大的变化还是在酒桌上，酒量还是不错，但明显不好年轻时来得体富力强。他的洒脱不如当初，没有当初挥洒举杯的痛快劲。但他本质的变化不在于酒量，而在于他的话量，他变成了一个喋谍不休的话痨，反反复复不断地在说陈腐不堪的话题和观点。龙哥不再是当年的偶像了，虽然他的俏朗依旧，却丧失了那份洒脱。

刚回到家乡的龙哥，热衷于同学之间的各种小聚，喝酒吃饭K歌，每次都聊着过往的话题，以同样单一的方式。但时间很久，他就感到了厌烦。因为，大家总是拿他各种不三不四，不明不白，不知有无的情史诽闻来玩笑。说他在烟台山如何如何，在性都东莞如何如何，甚至说笑他天生有当鸭子的潜质，也可能存在当鸭的创业经历等。他倒是豁达，有时辩个是非，有时不置可否，有时默不作声。也许他也享受于这种以他为中心的男女笑料。

令龙哥反感的是某些同窗的姿态，双方在对谈论的事物话题总是争执不休。龙哥南下粵地多年，习惯了广东人直接和利害，喜欢一种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清晰界线。对人如此，对钱尤是。他反感各种公务员或“既得利益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姿态强于对话，论调强于观点。于是，龙哥抑郁了，害怕各种酒桌上的无聊争执。

龙哥对我感觉尚好，他对我说过：一清最好，总是笑呵呵的，好象什么都可以。其实，他未必真懂我。但就是因为这个认知，大凡有什么聚会，他总唤上我。自龙哥归来后，我就时不时出现在各种同学小聚中。凡他在，我基本就在。时间一久，同学玩笑说，我们是基友一对。偶像龙哥，就此沦落成基友龙哥。

作为基友的龙哥，早已失去了偶像的光环。我想我与他成为基友的原因，不外乎三点。一是我们社会背景相似，草根世家，没有教师、公务员、“既得利益者”的公职，故在其些问题上立场比较容易吻合；二是我们都比较寂寞无聊，他归来后不久，我便辞职了。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无所是事，自然聊天厮混了；三是我们都有一种本质的“自私”和“自清”，对情对物看得清晰明白，都觉得“看透”了这世间人情，一付洮洮自清的处世姿态。

近些日子，聚会少了，相见少了。各人有各人的痛楚和烦心。我与基友龙哥见面不多，但在微信、微博上常有互动。我想这本质上是寂寞无聊惹得祸。都说互联网是虚拟的世界，但真正要想了解人性，网络远远要比现实真实的多。因为人容易在现实中逃脱，避而不谈，却会在网络中直抒胸臆，各种情绪，无所顾及。从这层意义上说，我与龙哥“基友”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生活在不断简单的重复，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翻新，嬗进。然而，时光不再，时间在悄然地改变一个人的容颜，改变着一个人的身体，也在改变着一个人处世的态度。我所以愿意以这种不着边际的文笔诉说这可无可有的往事，旨在我的记忆没有丧失前，在我没得老年痴呆前，记得一些还可以描述的人与事。

从偶像龙哥到基友龙哥，龙哥的故事永远没有说完，但我先以这一篇文章来记录他。郭德纲说：人生难得一只鸡！文章献给我的这只鸡——偶像龙哥和基友龙哥。

从偶像龙哥到基友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