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阴天气难得有一丝风,秦礼倚在榻上,摇晃着手中的小酒杯,审视着厅中几人,都醉得差不多了,朝身边打扇的丫环使了一个眼色。
“无诗无画,这酒喝得很没有意思,我看诸位也没什么兴致,便请了位妹妹在对面水榭中弹奏一曲来助兴。”
片刻后有行云流水的琴音传来,一扫胸中闷气,有人问是不是秦礼家中那位擅琴的表妹,秦礼没回,只是不再摇晃小酒杯。他看向了对面,陆先抓了一只酒壶喝得酣畅。众人皆知他前些日子遭了一个桃花劫,被家中狠狠整治了一番,这才放出来不久,也知他酒量好,索性随他喝去了。
秦礼向来喜欢大摆筵席,有时是自己图个乐,有时是应了父亲之命与各家公子交游,随意得很,唯独今天躁得慌,因为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陆先的局,而他也深陷其中。
陆先凯旋后一直留在京中,与他们三五日便是一聚,如同往年。众人虽不明说,但对陆先殷勤了不是一分两分,就连秦礼的父亲也打上了陆先的主意,要将养在家中的侄女嫁给陆先,攀上他姐姐陆贵妃的线,为女儿秦敏的入宫铺路。秦礼觉得这条路子很不稳妥,不过父命难违。他想也许陆先瞧不上郭蜜,他想着陆先怎么可以瞧不上郭蜜。
一曲终了,丫环带了表小姐过来见礼,却是秦礼的另一位表妹。秦礼有些诧异,他向来知道家中几位妹妹都是父亲攀附权贵的工具,郭蜜容色妍丽,所以父亲选了她来设局,他争过,换来了父亲的训斥。此刻他看到水仙,想着父亲终究还是顾念他的心意的。可是水仙那清汤面似的小模样,能拿下陆先么?
水仙入座没多久,几位公子就陆续告辞离去了,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水仙对陆先的殷勤,也明白了秦家的心思,自然不会多留,秦礼趁机以送人为由也先行离去。
陆先看上去还挺清醒,对水仙的殷勤也不推拒,真等他的手越了界,水仙倒先跑了。后来水仙又回来了,只在厅中呆了没多久便又离开了。陆先在秦礼回来后也告辞了,秦礼说水仙小丫头不懂事,不知有没有冲撞了陆兄。陆先没说话,笑了笑便离开了。
秦礼在祠堂里跪了三日,才知道换成水仙不是父亲的意思。
后来府里又办了几次小宴,请的还是那些人,郭蜜常被请出来弹琴助兴,比之水仙,她算是色艺双绝,她行事对人一视同仁,所以很得众人追捧。秦礼看她言笑晏晏觉得很好,像一个正经的女主人,他想着自己还是应该跟父亲再争取一次,让郭蜜做秦夫人就好,直到一日宴后郭蜜冷冰冰地问了他一句,我是妓女么?
没几日水仙跳湖了,救上来后众人都看到了她手中扯着的是陆先的玉佩。又过了几日陆先来下聘了,定了日子,言谈中并没有什么不满。秦礼想着这事总算结束了,他与郭蜜总算可以和解了,没等他有所行动,又有人来下了聘,是常来喝酒的公子周谧,聘的是秦家剩下的那位表小姐郭蜜,至此秦丞相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养的两个小侄女搭上了两位煊赫权贵,一下子把他的政治地位拉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秦礼在书房中闷了好几日,这一日好几壶酒下去才冲到了郭蜜房里,一进门就毁了她好几件嫁妆,丫环也被轰了出去,郭蜜坐在绣架前看他。他有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问不出口,只是盯着她,她也不躲,扔下针开了口。
第一次商定要拿我做局的时候,你不闹,我诓了水仙替我后被关禁闭的时候,你不闹,我一次次被送出去陪客的时候,你不闹,周公子来下聘的时候,你不闹,现在诸事已定,你来闹什么?我和水仙父母双亡没有家底,这些嫁妆到了夫家已是薄弱,你就是毁尽了我的嫁妆我也还是要嫁的。表哥你向来说爱我,我确实没有看到。养育之恩已经还了,我不欠你们秦家什么,从此后就如同此线。
秦礼攥着那根被剪断的线出了门,直奔父亲的书房,步履坚定。
应该是有一场大雨要来,沉阴的天,狂风大作。郭蜜捡了地上的东西在收拾,细细地规整,泪在雨前先落了下来。
秦丞相府里的两桩喜事接连办完了,只是秦家公子一直没露面,听说去了南方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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