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随天性，或隐于市，或隐于野

刚去买烤鸭，听见店员用河南话说：“出来打工就是个错误，会加快那个速度。”还一连说了好几遍，两人一脸苦相。我还想问问是哪个速度，是衰老的速度吗？不过她们只想快点打发我走，我就笑笑不说话了。

上回和公园里的保安大爷聊天，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来这工作一年已经老了很多了，他们上的长白班，一天要走好几万步，还一直有人盯着。还有游客会怼人，工资还只有三千，总之是很不爽快。他一脸忧愁的样子，双眼发红又浑浊，好像藏了无数心事又无能为力，苦大仇深得都笑不出来。他说他一个老乡本来很年轻的，来这做了保洁两年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我看他面向其实不错，应该不缺钱，问他怎么不回乡下呢？

他说儿孙在这边，就顺便来找点事儿做，谁知道这么累，城市真的会把人变老。他在乡下精神是很好的，靠山吃山，每年光采菌子也有个几万的。什么时候缺钱就可以上山跑一趟，人家还会跑到家里来收，根本不愁。每天五点就能自然醒，打理打理菜园子，而且县城还有房，都空着没人住。说完长叹一口气，那遥远的目光或许在想念家乡吧。

我说城里的工作不是一直坐着就是一直站着，长时间下去两个都受不了，身体肯定会问题。更何况还有老板管着，客户催着，同事推着。既没有好身体也没有好心情了，何必呢。我以前练功身体很软的，现在都硬了很多，有难度的都不能练了，淤堵得太严重了。而且城里吃的又贵又不健康，反正在这挣的也都在这花了呗。

大爷说是啊，他在乡下根本花不了几个钱，需要钱就上山跑一趟捡点菌子也有个几百块的，在这转一天也就一百块啊。每个月光买点肉就一千多了，说着他摇摇头，目光又散开了。

城市里的能量的确是低，快乐也很短暂。或许在发工资的一瞬间，或许在消耗工资补偿自己的一瞬间，或许在尝到美食的第一口，越吃到后面就越难受。越吃越累，越活也越累。

我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他说等年底吧，签了合同的，到时候还能挣个万八千的回去。现在回去也没农活干，开春了再说吧。

我又问他回去了还来吗？

他使劲摇摇头，终于笑了一下，漏出憨厚的牙齿和满脸的皱纹，说着不来啰，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们乡下人多年轻啊，都看不出年纪，看着都四五十的。他还叮嘱我以后找工作目光要放长远，他儿子在深圳的厂里一直坐着，挣的钱都花医院了。我说工作其实都差不多的，还是山里养人啊～

他喝完最后一杯茶，笑着走了，因为带着很快要回家的轻松心情吧。回到他的大山，他的菜园子，他的朋友们中去了。

我也要回去了，这一年的历练其实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通过不断调整自己，也练就了一点定力。我可以学着适应，但不能太适应，沉浸其中就无法自拔了。如果我注定要走这条路，那么其他路都会被老天堵死，就算心态能调节，身体也会亮红灯。那就在刚刚适应还有点不舍的时候回去吧。回到我的大山，我的菜园子，我的同胞们中去。我也会带着很快要回家的轻松心情，慢慢走完剩下的日子。

人和人的确不一样，有些人天生适应城市，回到乡下各种嫌弃。有些人天生适合乡野，回到城市各种不安。别说什么“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都是一个隐，哪里安心就在哪里呗。这句话误了多少人啊，分什么大小。不如各随天性，或隐于市，或隐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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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