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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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江思羽，是大隅国第一位平民皇后。

参加选秀时我已经做好当宫女的打算了，毕竟像我这样相貌中等、家世平平的女子，和那些达官贵人的女儿相比，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所以当皇上身边最得力的王公公来储秀宫宣旨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当着王公公的面大家不敢放肆，等他一离开，秀女们表面上恭敬地给我行礼，但她们眼里的猜疑、不屑等，是藏都藏不住的。

事实上我才是最震惊的人，这可不是普通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啊。听说最后决定皇后人选的是太后娘娘，可是她为何要选我？我何德何能，竟能得她老人家青睐？

直到去太后的慈宁宫谢恩，我还是晕乎乎的，那个全国最尊贵的女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厉，她甚至还拉着我的手嘱咐了两句，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婆婆。

我在心里暗暗揣测，太后娘娘当年只是一三品官员的女儿，入宫时勉强当上了婕妤，当时后宫子嗣单薄且都是公主，她却在入宫三年后生下了皇子，这才母凭子贵升了淑妃。

听说当年皇后求了皇上要把皇子抱到跟前养着，皇上本来都答应了，不知道为何最后下的圣旨却是让淑妃好好把皇子抚养长大。帝后由此生隙，几年后皇后的母家居然意图谋反，虽未成功，但皇帝的身体大受损害，此后便立了淑妃之子为太子，而淑妃，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

这本是宫中秘闻，但我家中有一姑姑在宫中当差，得知我要进宫选秀，特意回家一趟将这些陈年旧事一一告知，不为出人头地，不过是保全性命罢了。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是白头宫女的命了，却没想到糊里糊涂成了皇后。只是这皇后之位，在他人眼中是富贵花，于我而言却是烫手山芋啊。

02

宫里已经在为帝后大婚做准备，一切显得有条不紊，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学习礼仪。

算起来，我其实连当今圣上的长相都没有见过，选秀时皇上自然也在场，但秀女是不能直视天颜的。我当时离得远，偷偷地抬头看了眼，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事后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从未见过圣上，怎么可能会觉得熟悉呢？

直至大婚，帝后也未曾有所接触，这才是符合礼数的。

大婚那日，流程早已排练过无数次，我倒不至于紧张，但身上的礼服、头上的发饰实在太过沉重，于是迈上高阶去祭祀先祖就显得格外艰难。

一个不留神，我一脚踩空，身子便往旁边倾斜，心里只觉不妙。本来以我的身份当上了皇后，朝堂上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这要是再来个祭台前失仪，怕不会被当场罢免吧？那我就真的要成为大隅国最丢脸的皇后了。

好在危难之际，身侧的人不着痕迹地搀扶了我一把，让我稳住了身形。我不敢看他，但心却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这就是当今天子，也是我未来的，夫。

因着这个小举动，我突然对这段婚姻有了一点小期待。我至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当上这个皇后，但如果皇上如此贴心，我是否也可以期待，以后可以和他像对普通夫妻那样生活？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我狠狠的重击，那一晚，我在寝殿里枯坐一整晚，却没有等来我的夫。

第二天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娘娘居然温声安慰了我几句，让我体谅皇上国事繁忙。她那样温柔，瞬间让我想起了我的娘，忍不住湿了眼眶。

罢了罢了，这皇后之位本来就不是我该肖想的，往好了想，至少不用当宫女伺候主子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那个男人，既然不愿，为何不说？他是天子，难道还有人能逼他不成？

03

本以为从此以后我便是一个摆设，却没想到我这位置，有不少人惦记着。

自我进宫以前，皇上便已有两位贵妃，那是他当太子时便跟着他的。本以为两位之中必有一位可以升为皇后，却被我这个籍籍无名的秀女给占了位置，她们自然心有不甘。

大婚后头三天并没有人来发难，第四天她们俩来给我请安，言语间不见恭敬，倒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从前最喜欢看话本子，看得多了便明白，在这世间，女人要活得好，唯有男人的宠爱。没有男人的宠爱，什么都是假的。

我自然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但这两位，若是真有底气，便不可能这般着急，而我再弱，也有皇后的身份摆在这里，还不至于被她们明着欺负了去。

等她们气急败坏地离开，我唤了宫里的嬷嬷来打听，这才知道，一年前皇上生了场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虽不说性情大变，但与之前相比到底还是有些不同。而言行举止还放到一边，最奇怪的是，他再也不去两位贵妃的宫殿了。

这对于那两位贵妃来，无异于天崩地裂，连宫殿都不去了，还谈什么恩宠？更不用提子嗣了。而没有子嗣，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如何活得下去？

但这些事与我无关，不知道为何，大婚那日皇帝没有留宿，我这心，似乎就死了。

04

是夜，我躺着床上睡不着，眼睛虽然闭着，思绪却早已翻滚万千。我在想，这往后的日子，我该如何过才好。

突然，床榻边有身影闪现，是男子的气息，我心里一惊，却不敢大声叫人。来人是谁，意欲何为？

却见他侧身坐在床榻，半晌后长长叹息一声。

我明知此时装睡是最好的，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这一睁，便吓了一跳。坐在那里的，不是皇上又是谁？也是，这戒备森严的后宫，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进来。

说起来这居然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但身上却没有皇上的气势，倒像是个书生。

皇上也没想到我居然没睡，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皇后，你好生胆大，竟然敢这样瞪着朕。”

“皇上既然这样想，那就惩罚臣妾吧。”话音未落，我自己先惊着了，我怎么敢这样和皇帝讲话？是因为心里觉得他不是一个暴君吗？还是因为大婚那日他轻轻地一扶？

如我所料，皇上并没有发火，他只是给我压了压被角，便起身想走。

“为什么？”

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为什么不与我同房？为什么要在夜间看我？为什么要叹气？但这些问题，我却问不出口，即便问了，也不敢求一个答案。

皇上并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我没想到会是你，这就是命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我更加糊涂了，总觉得在他周身有迷雾包裹，让人看不清楚。而这句话，也成功地让我失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