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书《班主任如何说话,学生才愿意听》即将出版上架。该书编辑让我录制一个视频说说我为何要写这样一本书。我在视频里说,首先是因为我曾经吃过不会说话的苦。我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吃苦时真的很痛苦。下面这篇小文是我多年前写的,大家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我的无奈与痛苦。
从学校回家,要经过一家海鲜大排档。如果生意清淡,且又不急着赶时间,我儿子便会凑过去看水箱里的各种贝类。他告诉我,没人打扰的时候,那些贝壳就会打开两扇壳,露出软软的身子。从小生长在四川盆地的我,哪里见过这样的稀奇?于是也跟着儿子去看那些贝壳是如何把自己厚重的壳给打开的。
我们静静地看着,水箱里的贝壳先是将壳的对接处张开一条缝,如果没有任何响动的话,小缝就会变成大缝,最后两扇壳完全打开,裸露出肉色的软软的肉团。这时,你如果将手伸进水中一搅,那看似粗重的壳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关闭,任你怎么掰,那两扇壳扣得严丝合缝,怎么也掰不开。
最初,我只是逗着贝壳玩,从没想过其他。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学生。他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对成人有一种本能的敌视。本来我的微笑已经扫走了他脸上的寒霜,我的宽容已经消除了他心中的隔膜。我们可以愉快地坐在一起交流。他把他的QQ号告诉了我,他还告诉我他早恋了,他说他爸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坏人,他说他的心很乱,无心学习。总之,他说了很多我从不知道的情况。他就像一个敞开两扇壳的贝壳一样向我洞开了他的心门,露出了柔软的身子,湿软的心。
可是,自以为善意的一次多嘴,竟导致他迅即地将刚刚打开的心门扣紧了。
那是一个无风的下午。有个女孩不满地责问我:为什么你对吴明总是很宽容,他有特权吗?我一时无语。是啊,为了保护吴明那颗脆弱敏感的心,我确实显得过于宽容了。或许,解释一下,可以缓解孩子们对吴明的不满,并且还有可能帮着我去开解他也说不定。再说了,吴明的家事早晚都会被孩子们知道,我何不趁此将他的情况告诉这个女孩,取得她的理解,进而获得所有女生的支持呢?吴明是那样的可怜,多一些人来关心他不是更好吗?
哪知,平地风波起。那个女孩竟然像风一样传播了这件事。于是,全班都知道了吴明的父母离婚,当然,传言中还有好多的话根本不是我说的。
于是,吴明对我恨之入骨。开始是私下谩骂我,看我没理,又公然指桑骂槐似的挑衅, 我装聋作哑没接招。他又在学生中撺掇,企图破坏我的班级管理层,这招不成,又辱骂那些优秀的孩子,一个班级,让他弄得乌烟瘴气。
我毫无办法,最后只得不停地写信向他陈述我当初多嘴的缘由,并且请求他的原谅,才让他安静下来。但是,他看见我犹如见到鬼一样要绕道而行。我很痛苦,深深地自责。以我多年班主任工作的经验,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事先征求一下吴明的意见,由他来决定怎么说。事实上还是我的自以为是,骨子里没把学生当作人来尊重,只是凭自我感觉行事而已。这是我当这么多年班主任处理得最糟糕的一件事,我悔恨,想尽一切办法来修复。我不仅弯着腰与他交流,我还蹲下来拉着他的手向他表示我的诚意。但是,不论我多么的真诚,都没得到他的正眼相看,最后,我不得不放弃。
我明白了,人的心就如那扇贝。有厚厚的壳包着。当他觉得外界是安全的,他便会将壳打开,让你慢慢地欣赏,而它一旦觉察出了危险的时候,他便永远地将心门关了起来,并且还会钉上纽扣,让你永远都不能打开。从此,你便彻底失去了那个本来可以成为你朋友的人。
这件事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时常让我刺痛难忍,但我不会将其拔掉,我会让它继续扎在那里,不停地提醒我:不论何时何地说何种话,都要事先反问自己,我这样说话,学生会接受吗?我的话能让他产生安全感吗?学生会不会觉得老师的话里含有危险性从而永远向老师关闭了他的心门呢?扪心自问后,我就会管住自己的嘴,把每句话的风险都过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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