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

一个没有秘密的小姑娘，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繁华的世界却仿佛那样陌生，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许连她生命里的过客也不算。

“啊——”她大喊一声，没有任何回音，只是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继而绕道而行，然后一切如旧。其实，她只有在无人，准确地说是没有她认识的人时，才敢表现得如此张狂放肆。

她觉得自己有人群恐惧症——路上与别人迎面相逢，她总会不自知地低下头绕过去，却又会不慎撞到其他人；回答别人的问话，她时常考虑很久很久，以至于甚至显得她很傲慢；有人同她闲谈聊天，她却紧张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哪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道路两边是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几束灯光穿过夜里浓浓的沉默的黑暗打在她身上，像白日里别人打量她的那种一样的目光。她突然感到一阵寒冷，不住地颤栗，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审视她，那些目光如利箭一般，一道道穿透她的心。

她被这光审视得有些惶惶，条件反射一般地低下头去，却看见自己的影子，躺在路上的好几个影子，指向不同的方向，或明或暗，或长或短。

她突然想起了妈妈的话，那个她唯一熟悉的女人说：“的确，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也许有时候影子才是直的。”她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影子，那些由不同方向的灯光投射出来的影子，形状、大小各不相同。不，那根本不是自己，自己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恐惧渗开，那些平面上的灰色的图形突然化作了无数个自己，指着真实的她哈哈大笑，那声音尖利刺耳，仿佛回响在整个宇宙！

噢！不！

她突然发疯一般地向家里跑去，一鼓作气地跑到妈妈的卧室，一头躲进了角落里的柜子。那柜子摇摇晃晃地颤了一颤，原本敞开的柜门在弹簧的作用下重重地弹了回去。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妈妈听见声响，满怀疑惑地走进卧室，却没见着任何人的踪迹。

妈妈看看大开的窗户和窗外摇曳的树影，恍然大悟，想来是风吧。妈妈顺手拔下插在柜门上的钥匙，特意拉了拉，确定柜子锁得严丝合缝才转身离开，去继续那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常琐事了。

柜子里一片黑暗。她听到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竭力地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发现喉咙似乎喑哑。狭窄的空间挤得她变了形，柜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可她却从未感到如此踏实快乐。在这柜子严密的保护之下，她享受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仿若她生来便该一直待在这柜子里，五官混沌，不问红尘。梦里，她的世界一片明亮……

结束了，消失了。三天后她的妈妈才在柜子里找到惨白而变了形的她，那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浅浅的一丝笑容。

在那个柜子里，同样变形而消逝的，还有一个长不大的少女恐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