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直通城里。那里没有富饶的土地、也没有优美的风景、更没有独特的资源,但那里曾经是生我养我的家园,更是我永远魂牵梦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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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乡亲们吃水困难,要不是靠囤积雨水,要不就是去很远的地方去挑,一滴水都舍不得浪费,真是滴水贵如油。因此,村里决定请钻井队来打深井。
每天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工地一片忙绿的景象。附近村民们很热情,时不时给钻井师傅们端碗白糖水、送点自己吃的粗茶淡饭,休息时间凑过去和他们聊几句,兴奋、关切地打听工作进度。
人们只要听到机器隆隆的声响,心里就都是美滋滋的,仿佛在听着雄浑高亢的音乐旋律,悦耳至极,百听不厌。
水终于打出来了,清清的、凉凉的,人们甭提多高兴了。嘴轻轻抿一口,丝丝甘甜,沁人心脾,混杂着少许泥土的气息,真醉人!
孩子们高兴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乡亲们更是走家串户,互相转告着,传颂着。坐下手拉手唠两句,问问水瓮备足了没,以后再也不用为水发愁了,个个都是笑逐颜开。
吃水不忘挖井人,至今村里水厂还一直保留着刻有那时打井盛况的石碑,让子子孙孙永远铭记这件造福一方、功德无量的大事,永远去感受那个热火朝天、豪情满怀的岁月。
打井后留下的那些直径大约0.4米的石柱成了乡亲们的最爱。长一点的被几个壮汉齐力滚到各家院外大门口当石沙发,竖起来当大门两边石门垛;短的、小的被挪到院里当花盆架,或者当石凳;脸盆那么大的直接当石垫,村民一直保留至今,现在看见还很亲切。
炎热的夏天,院外房荫下,在石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或坐或躺。石头的阴凉顿时传遍全身,偶有一丝微风飘来,很是舒服、惬意。
石门垛很结实、威武、气派,像两个健壮的战士守卫在大门两旁,很虎人,安全性很高,也确实为小院增色不少。满院的石头,一股原始、纯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真是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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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村里就有自己的学校,我们上学很方便。原来是座庙宇,分上、中、下三个院,以南北中轴线布局。房屋建材都是青砖灰瓦,屋顶建筑都是五脊二坡式,也叫硬山顶。最上方横梁正脊处两边,有瓦当堆砌的翘起的带兽形的吻,精美,生动。
正脊两边各有两个斜坡形的垂脊,垂脊下方,也就是屋顶四角,也有四个兽形吻,栩栩如生。屋顶与左右两边山墙齐平,整体上对称稳重而严谨,配上周围青松翠柏的怡人景观,给人一种雅致、宏伟的美感。
上院有三间正屋,非常典雅、庄重,凸显庙堂气氛,后来改造成了老师办公室。
中院曲径通幽,面积较大。几间屋子改造成了教室,还有一个大场子,成了体育活动场所。
从中院到下院,得走很陡,几乎垂直的十几个石台阶。台阶上面正对中院的一间大屋子,两侧各有一块宽敞的平地。往台阶下看,确实有点畏惧。
这个台阶是去下院的捷径,否则就得绕远了。想想那时,学生们一点儿都不害怕,在台阶上穿梭自如,嬉戏打闹,石阶被磨得光滑锃亮。
台阶正对下院大门,也是整个建筑的大门,中院有个小侧门,一般走得少。下院是长方形的,十几间屋子并排其间,那也成了后来的教室。条件虽然简陋些,但里面宽敞、明亮,那时来讲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在这里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的大好时光,它留下了我努力拼搏的身影、奋斗不止的足迹、和那些有趣美好的瞬间。
直到现在,班主任赵老师的谆谆教诲还不时在我耳边回响、和蔼可亲的各位师长形象还不停在我眼前浮现、校长张老师慷慨激昂的发言仍在我心中牢记、召开集体活动时,三院师生站得水泄不通的那种壮观的场面依然在我脑海萦绕。
学校给了我无尽的知识、友善的朋友、强健的体魄、朴素的情感、坚定的信念和无穷的力量,它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那么大气,那么亲近,那么崇高,那么难以忘怀!
后来村里修起了新学校,一点也找不到原来的痕迹了,每次回家路过,心中难免有丝伤感。
曾经有过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都天各一方,奔波打拼。想起在故乡读书时的那些过往,很多人流下了眼泪,那是思乡的泪,那是怀旧的泪,那是念情的泪,那是忆人的泪。世事沧桑,不变的永远是那份纯真与感动。
3
以前村里娱乐活动缺乏,赶庙会、唱大戏自然就成了大家唯一的期盼。
当时村里没有戏台,每次庙会,都是找地方临时搭个台子。还记得我家门口就曾搭台唱过戏,那人山人海的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
后来村里盖起了新戏台,和保健站相毗邻,还有几家小卖铺,理发店。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像赶趟儿似的。
有急匆匆看病的、买药的;有悠闲理发的、买东西的;有开心打扑克牌的、聊天的;有吼着嗓子卖菜的、欢快骑自行车的;还有瞅着台面玩台球的、疯狂打蓝球的,真是小戏台,大世界,好不热闹。
最引人注目、最盛况空前的还是庙会唱大戏。前两三天就有人占位置做小买卖了,熟练炸油条的、麻利压抿曲的、拉拉面的、烟薰缭绕撸烤串的、吆喝推销衣服的、扯布匹的、摆锅碗瓢盆的、卖水果,西瓜的、卖冰棍的、卖菜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把原本就不宽的马路挤得更窄了。
正庙前一天开始唱戏,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没事都喜欢去戏台走一遭,听听各种声音,看看各个小摊,买点儿需要的,吃点儿想吃的,孩子们更是家和戏台之间来回跑,乐此不疲。
等到正庙这一天,上午、下午、晚上连唱三场戏,很多人一大早就聚集到戏台来了。三顿饭都在小摊上吃,笑一笑,聊一聊,准时欣赏完三场戏。家里来客人的,接待完以后都一块儿来看戏了,那劲头真叫一个猛,真叫一个足。
最热闹的是晚上,大家都有时间了,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全家出动,自带小板凳、长条凳或单人椅,一路欢声笑语而来。
戏开始了,台下黑压压全是人,连坡上人家的院墙,院子都站满了人,有的小孩子索性爬到戏台前面的栏杆外蹲着看。
人群里不时传出找人的声音,有呐喊的、有吹口哨的、有递凳子的,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海中挤,真不是件容易事。有的还得爬台阶,跨人头,踩脚是常事,但大家都不生气,好像啥也没发生,只顾着眼巴巴、直勾勾地望着戏台,很陶醉。
台上的演员也很卖力,身着绚丽的服装,拼命使出自己的绝活,要不左右来回连空翻;要不三百六十度旋转耍水袖;要不青衣妩媚动人、余音袅袅;要不武将玩枪弄棍、威风八面......
台下的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台上台下就凭这么简单的互动就把各自发挥得淋漓尽致,演员更入戏了,观众更投入了。
小孩子看不懂,但也挺安静,看得很入迷,还不时地跟着大人们一起互动,也许是台上少有的五彩缤纷和极具夸张的动作吸引住了他们,看到的都是美好。
紫红色的幕布徐徐拉上,戏唱完了。人们才回过神来,一哄而散。有的人住得离戏台很远,在山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看戏的热情,第二天继续来戏台,直到庙会结束,唱戏终了。
现在已看不到那种宏大的场面了,也感受不到人们那种激动的、欣喜若狂的心情了,不免有种淡淡的失落与哀怨。
4
电磨坊也是人们经常光顾的,村里通电后建起了磨房,解决了人们碾米磨面的困难,解放了劳动力,还增加了就业。
我经常和大人们去,小时候是为了玩,长大后便帮忙干活。把一袋玉米或谷子倒进一个大漏斗里,电闸一扳,机器便立刻颤动着叫了起来。
不一会儿,浅黄色的玉米面或金黄色的小米就从一个长方形铁皮滑道里流了下来,自己装进袋里就行了。
碾谷子时会有另一根管道把米糠吹到另一个房子里,自己还得去收拾回来喂鸡喂猪,饿极了人也能吃,弄得满身都是,但一点儿也不嫌脏,不嫌累,拿磨坊笤帚一扫,很满足地就扛回家了。
如果是小麦,就磨出来白面和麦麸。麦麸也喂鸡喂猪,人也能吃。麦麸越多,面就越白。人们为了节约,就多出面,少出麦麸或不出麦麸,都混一块儿,面就发黑。如果是水稻,磨出来就是稻米,稻糠不能吃。
村里几乎全是磨玉米碾谷子的多,条件很差,生活很贫困。偶尔有一个磨小麦和稻米的,两眼瞅着人家,羡慕半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吃上大米白面呀,那简直是奢望,梦里吃一回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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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也是那时独特的记忆,印象很深。小时候总认为那里是聚宝盆,想什么就会有什么,应有尽有。和学校挨不远,是一间长方形大排房,大大小小十几个柜台呈“同”字形排开。
大人们一说去,我肯定会跟着,最起码也能吃到两块糖。糖果柜台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也是那里最火爆的地方,几分钱就能买几块糖,一路吸吮着甘甜回家,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记忆中那里每天人进人出,很热闹。价格都是一口价,没有讨价还价的。每个月月底都要关门休息一天,叫“盘点”,人们都很着急,急切地期待第二天的开门复业。
职工都是吃公家饭的,每月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票,让人很眼红。这萌发了我小时候最初的懵懂的理想,以后也当个公家人,多自豪!
故乡的这些事都在人们的印象中渐行渐远,慢慢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但留给人们的永远都是点点滴滴的美好和刻骨铭心的记忆!
重温历史,不忘过去,现在的故乡定会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越来越好,越来越富,人民会越来越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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