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仪式感

        有个朋友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跟父母吃顿饭。从小到大，觉得父母没有关心过她。我很好奇，便问她为什么，她说每次加班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吃过了，饭菜都凉了。因此，她不喜欢回家吃饭，也不觉得跟父母有多亲近。我想生活中最简单的仪式，就是陪家人好好吃顿饭。年轻的时候，觉得吃饭无非就是维持生命的需要。一天三顿，只要把肚子混饱就行，剩下的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多睡会儿、多玩会儿、多工作会儿。在外应酬的时候，要么胡吃乱喝，要么沉默无语，更多的时候在摸手机，一顿饭两三个时辰下来，不知道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整个人空荡荡的。年岁渐长，我感到亲情的维系主要在餐桌上。女儿上高中后，为了营养均衡，我们商量后决定中午做饭给她吃，于是，每天中午成了我们一家人交流的最佳时机。还没开饭，便听见孩子从楼下咚咚的爬上楼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分明夹杂着一种欢快的渴望，学习半天之后定然是饥肠辘辘了，还有一种回家的仪式感中包含的放松与惬意。等打开门，孩子高喊一声“妈妈，我回来了，我饿了！”那一刻自己作为母亲的自豪感就难以形容了，那是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那是为了一顿饭忙得不可开交也毫无怨言的感觉，也许这个社会上所有的职业都可以被代替，只有母亲无法代替。饭菜并不复杂，都是一些家常菜，边吃饭边唠叨着，孩子一边大嚼大咽着饭菜，一边讲述着半天的学习生活，从每天的交流中，我知道了每个老师的风格，我记住了班上孩子的一些名字和特点，我知晓了这个时代高中生的兴趣爱好，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女儿的一些想法和烦恼。为了解决这些所谓的烦恼，我要瞬间变为心理医生，作业太多做不完不会做可以帮忙，朋友关系不好了要想办法沟通，对老师有想法了要正面引导。于是，一顿午饭下来，肚子吃饱了，心情也开朗了。女儿一边哼着歌，一边到房间做作业了，整个人乖顺得像一只猫，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青春期的危机就在一顿顿饭中慢慢化解了。

        另外一个朋友，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都是在父母处蹭饭，年近四十，还保养得像个小姑娘。近期，居然迷上了做饭，而且每天照着食谱翻着花样做得有滋有味，连我都佩服不已。我问她为什么，答曰：儿子喜欢。为了准备一顿饭菜，在购买食材、烹饪和等待美味诞生的过程中，心情肯定是无比愉悦的，而儿子每天期待品尝新食物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在等待中，一家人其乐融融。其实，充满人间烟火的生活才是接地气的，外面的灯红酒绿总归要散场，觥筹交错中丢掉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亲情。饭的温度，就是情的温度。因为对于饭菜的温度，是用感情的舌头带着温情慢慢来品尝，舌头本来就是一个很敏感的器官，它即用来品味美味，更是用来感觉美好的情感。一家人静静地坐在餐桌上，品尝着共同的劳动成果，分享着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感情自然而然增温了。任何一种感情都需要经营，而亲情是要求最低的一种，只要好好吃顿饭就够了。

        我总记不住亲人的生日，母亲总提醒着。我觉得生日嘛，人人都有，年年要过，再加上工作繁忙，也就顾不上许多了。近期，婆婆生日，我特意在手机里设置了提醒，并早早预约了她。那天，我提前下了班，先陪着婆婆逛逛街，婆婆兴高采烈的染了发，穿着比平时好看许多的衣服出门了。一路上她紧紧拽着我的手，并拦着我不肯买贵的、买好的，不过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买了单，拿到礼物后的婆婆开心得像个小女孩，嘴里还唠叨着太贵了。吃饭的时候，坐在婆婆旁边的我，不停的给婆婆倒酒夹菜，几两白酒下去，好强精明的婆婆放下了平时的强悍，诉说着生活中的辛劳与无奈，我劝解宽慰着，说到动情之处，两人居然有些泪光盈盈。其间，我注意到婆婆公公对我称呼的变化，从“媳妇”变成了“女儿”，这称呼里分明有一种由外而内的质变，这么多年，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但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也屈指可数，感情上也始终不像自己的父母那样融洽亲昵，这简单的一顿生日晚餐，让我们彼此多了些理解与宽容，对家人的含义有了更深的体悟。

    生活如此琐碎，人生如此漫长，我们不可能记得每一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每天有了一些期待，有了吃饭这一仪式感的存在，人生才有了值得回味纪念的小确幸，才能让潦草的生活焕发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