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总喜欢雨过天晴后,在泥地里玩耍。将未渗透下去的坑洼里的积水,疏导到一处,这样各个积潭里的死水就活了起来,再画出沟渠,流到别处。
思想观念也常需要疏导。
如果把古希腊时期的思想比做一池子水,所有观念都汇集在这里,亚里士多德就是集大成者,多个学科都是从这个大池子水里的观念集大成者身上,引出自己学科的源头。
到了文艺复兴时代,仍旧有像达芬奇这样的“百科全书式”人物,做着天文地理人文艺术各个方面的思考。自然科学在此时还尚属于“自然哲学”的内容,而启蒙运动往后,各个学科逐渐分化,有了自己的小池子。
先是天文物理独立了出来,后来又是化学、医学,再是地质学、经济学、生物学等等。这是知识爆发式增长的必然结果,没有人能够熟知所有领域里的知识,各个学科也开始高筑自己的“院墙”。
以经济学为例,鼻祖亚当·斯密时代,还属于政治经济学领域,就连马克思也算是政治经济学家。进入20世纪之后,经济学就脱离了人文领域,向数学靠拢,最后高墙耸立,将其他学科都尽量排除在外,除了来自数学的工具。
其他人文学科也从大池塘里独立出来,渐渐地,每个领域里的学者把守着自己的一块小水池不放,生怕有人搅污了它。然而他们不知,这些坑洼的水原本就是一个源头,又最终归向一处。
不疏通各个领域里的死水,只会越来越臭,最终滋生害虫。
记得看过一个纪录片,一只母青蛙害怕太阳晒干池子里的积水,从而把自己的蝌蚪宝宝晒死,就使劲用脚、手挖开泥潭,注入到大池子里。解救了自己一群幼崽。
各学科领域里总有人像青蛙妈妈一样去挖开沟渠,让不同领域的知识得以疏通。多数人是跨界而来,在自己的泥塘里发现,那边还有广阔一片,于是带着工具便直奔而来,在原本的死水里搅出一串串涟漪,也稀释了这里的臭气。
1970年代左右,以色列两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夫·特沃斯基开始挖掘从心理领域通往经济学领域挖“水渠”。随后,像是理查德·泰勒这样的经济学家也开始从另一头往心理学的水池子挖掘。
如花似玉年纪的卡尼曼(右)和特沃斯基不久之后,沟通经济学和心理学两大水池的通道就挖通了,一开始还是涓涓细流,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经济学和心理学汇集在了一起,一门被称之为“行为经济学”的领域就这样诞生了。
但行为经济学并不是要形成自己的小水池,而是两个大水池之间的汇集之地,至于是否最终也会高墙垒筑,我们不得而知,至少现在这个领域还算是清澈见底。
既然经济学和心理学的水渠已经沟通,经济学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因为心理学的水池本身又被其他领域挖通了渠道,像是认知科学就是哲学、人工智能、神经科学、语言学、人类学、社会学和教育学等等挖掘出来的产物。
心理学与认知、神经科学有了沟通渠道,而后者本身又是生物学的一个小水池,生物学又与化学,化学与物理之间都有暗道相连。
就这样,原本被20世纪人为分割开来的各个学科小水池,就明的、暗的相互关联了起来。
再以经济学来说,亚当·斯密之后的经济学家以“理性”(自私)的人为前提建立,认为人人都能算计出自己的偏好,进行理性决策。但心理学家告诉我们并非如此,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偏见、认知谬误(偏差)。
如果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仅仅揭示出人类认知谬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若是再进一步,这些认知谬误为什么会产生?就需要用到了演化心理学了。
从演化角度看待心理学,我们为什么会形成这种心理特征?为何人们喜欢情感用事?演化心理学家说,这是因为大自然所塑造我们的心智,原本是为了适应旧石器时代的社会环境,到了全球一体化的“地球村”时代,到了互联网时代,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然后,脑科学领域的认知神经科学、生物学研究又告诉你,你的认知偏差与猴子、猩猩有哪些相似和不同。或者直接给把人放进核磁共振成像机器里,看看你在进行交易的时候,大脑的哪些区域比较活跃。
当经济学的池塘被心理学挖开之后,生物学、认知科学和脑科学等领域就随着心理学的洪流一并流入到其中,给经济学重新注入了活力。
当经济学遇上生物学和心理学在卡尼曼、特沃斯基挖开经济学通道之时,演化生物领域里的爱德华·威尔逊,博弈论领域里的诺瓦克,演化心理学领域里的斯蒂芬·平克等人,又在挖别人领域的“墙角”,一门通过生物学、心理学融通社会学、人类学、哲学等人文学科的渠道。
人类知识的各个领域,从最初的一大池子水开始分化成各个不相沟通的小池子,到现在又开始暗流涌动地相互融合、融通,知识的水池也必定能够比原本更加具有广度和深度,成为一片真正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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