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记》里,身居高位的人多,暴发户也混入了其中,也有贵族,不过挺少,凤毛麟角,落花依草而已。
许多人未成名之前,被人凌辱看不起,最后却发达了。比如韩信,韩安国,苏秦,主父偃。发达之后,贵族和暴发户的本来面目,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掩盖不住,在特定的情况,会显示出来。
韩信和韩安国,是两个贵族。
韩信年轻的时候,有胯下之辱这回事,最后韩信做了将军,还找到当初那个羞辱他的人,不计较过往,授予他官职。
韩安国也是如此。他因罪下狱的时候,狱卒百般羞辱,吃了不少杀威棒。他对狱吏说,死灰也可以复燃,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离开监狱呢?(“死灰独不复然乎”?)狱卒笑答:燃了我就撒尿溺灭它。(“然即溺之”)
没想到世事无常,韩安国昔日身陷囹圄,转眼间又身居高位,狱卒觳觫,恐惧韩安国报复他,逃跑了。韩安国控制了他的家人,说他要是不回来,就对他家人下手。狱卒于是回来请罪,韩安国笑着说,你这种人,犯不上报复你。(公等足与治乎?)于是放了他。
按照常人的想法,以前受了屈辱,将来发达后,自然要找到当初看不起自己的人,向他们显摆,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狠抽他们的逼脸,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爸爸。韩信和韩安国没这样做,这显示出他们不同于寻常人的一面。不过细心一些的话,也可以看出来,没有鄙视,才是对对方最大地鄙视,这种鄙视,连眼睛的余光都不会瞥对方一眼。采取一些报复措施,就是自降身份,精神上还是处于底层,和这些小吏们,没什么区别。
一个成名的武林高手,遇到一个不知名的无名之徒的羞辱挑战,哪怕交手一招一式,也是抬高对方,折辱自己。好比与猪摔跤,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所以他不会应战,也不会拿眼睛看他。无名之徒,心里也要有数,要明白不是人家惧怕你,不敢接受挑战,而是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不配和他交手。
不看对方一眼,是冷漠。至于为什么冷漠,自个儿悟去吧,对方也不会给你解释,他没有让傻逼变得聪明起来的义务。悟出来,说明还有点脑子,悟不出来,不好意思,没救了。
这是一种贵气,有点傲慢,察觉不到。
当初羞辱了韩信的那个少年,还有侮辱了韩安国的狱卒。如今获得了原谅,心甘情愿地任对方驱使,暗自庆幸对方胸怀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仅留了自己一条命,还给了自己好处。
这种嗟来之食的原谅,其实是最大的羞辱,让人受了鄙视还不自知。这两个人还没意识到,他俩但凡有些贵气和骨气,就不应该接受韩信和韩安国这种赏赐式的“宽容”。
韩信韩安国,好比被一条狗咬了,下次见这狗,他俩不是打它一顿,和它肉搏分个胜负,而是扔一根骨头,逗他玩儿,让这狗欢天喜地、摇头晃脑地叼着骨头离自己远一些。自己开心,狗也开心。
羞辱韩信的那个少年,飞扬跋扈,看不起韩信佩剑。问了一句,你也配带剑?你比我们可差远了,羞辱一下你,让你钻个跨,让大爷开心一下,你又能怎么样?
自己有没有能耐,自己心里不会不知道,有必要羞辱别人来证明吗?通过侮辱别人显己之强,本身就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人有一个特点,也似乎是人人都爱犯的一个毛病,就是不愿意去相信,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人,将来会飞黄腾达。更愿意选择去看不起这个不起眼的人,这种处世态度,有点飘,最后被打脸的概率挺大。
侮辱韩安国的这个狱卒,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当初装的逼,如今要付出代价。他以为进了监狱的人,身陷囹圄,怎么可能还会翻身?
当他见到这位昔日的大官,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心里是按捺不住的高兴,自己平时被你们这些当官的吆五喝六,受了不少鸟气,如今我也要扬眉吐气一回了,犯错的官员,级别越高,我越开心,你们也有今天?别拿狱卒不当干部,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于是对这些犯错的官员玩弄于股掌之间。或殴打,或谩骂,或讥笑,充分满足小人得志的优越感、焚琴煮鹅的满足感。
可惜这些人忘了一点,龙终究是龙,虎终归是虎。不会长困于鱼鳖虾蟹之手。
龙困浅滩,有一天终归要遨游深海。虎落平阳,有一天还是要驰骋山林。
当初羞辱了的人,最后发达了,要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他们也有办法,脸皮锻炼的像城墙般厚,又如同锅里的面饼,随时可以翻转,前倨后恭,两股战战,膝行而前,学习廉颇的负荆请罪,请求对方原谅。
早知当初,何必现在?
对于吵架,韩安国也有着自己精辟的见解。
“今人毁君,君亦毁人,譬如贾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现在别人诋毁你,你也反过来诋毁别人,这跟商人、女子吵架有什么分别呢?怎么这样不顾大体?
这是当时丞相与别人在朝廷上辩论后,韩安国对丞相说的话。
人与人之间争辩吵架,平常不过的事。到丞相这里,就不行了,发生了变化,连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有错。
这话说的不妥,顺带着把商人和女子又鄙视了一下(商人、女子会不高兴):吵架难道也分个三六九等?
商人、女子吵架,就是唇枪舌剑,势要在言语上胜过对方,一连串脏话,编成押韵的段子,骂两个小时不重样,不管怎样,口头上不能吃亏。
身为丞相之尊,一人之下,却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无异于仰面唾天,自污其面。一是不识大体,没有远见,只顾逞口舌之快,二是自降身份,甘于和商人、女子同列。
想来人的身份地位发生变化,就要舍弃一些常人的情感。
这点西方人好像不那么在意,议会开会的时候,管他什么身份不身份,别说吵架,一言不合就动手,如同井绳和辘轳缠绕在一起,扭打成一团。
主父偃和韩信、韩安国不一样,他未发达之前,也遭人鄙视,最后发迹,形成了一种暴发户的心态:“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对待他人呢,他有这样一番话:
“始吾贫时,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吾相齐,诸君迎我或千里。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
翻译过来就是,当初我贫困的时候,兄弟不给我衣食,宾客不让我进门,现在我做了齐国的丞相,发达了,你们就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迎接我,现在我要和你们绝交,你们可以滚了。
照现在的话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
主父偃是多数人的真实写照。与韩信、韩安国相比,境界不高,贵气不足,终究还是差了点,顶多算是一个暴发户。
即便韩信、韩安国宽容大度,比常人胸怀宽广,事实上,他俩境界还是不高。对于竖子的侮辱,一直心存芥蒂,耿耿于怀,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到这个竖子,让这个竖子看看,我发达了,但是不齿与你们这种鱼鳖虾蟹为伍,你要仰视我。
他俩境界再高一些,就不会计较此事。不会去找当初侮辱了自己的那个人,去显摆一下,显示自己的大度,虽然不是去报复对方。
他们会同情对方。
似乎人在发迹之前,总会受到无知的竖子侮辱。或嗤,或讥,或讽,或嘲。
也难怪,发迹之前处的环境是什么样,发迹之后处的环境又是怎么样?两者不能同日而语。
人之所以要努力发迹,原因之一,就是要远离这些低素质的刁民,跳出他们的圈子,不与他们为伍,这些人,井底之蛙,管中窥物,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是环境的产物,又似乎天性使然,他们不需要明白什么道理,也不需要知识的侵染,他们不懂道德,不懂为人处世,适合用刑罚惩治,有时候又需要同情怜悯。
人都渴望出人头地,市井竖子也不例外。不过市井竖子终属下等,与贵族相去甚远。
得势之前,像兔子一样怯懦,又好似被人抽掉了骨头,各种跪舔,得势之后,又如同豺狼一般猖狂。前后判若两人。他们好似鬼魅附体,一时心智错乱,出现了癫狂的症状,就差口吐白沫了。
某天凭借一股风,偶然处在高位了,也是一只站在风口上的猪,吃相难看,跟龙成不了朋友,他发现他只能继续和猪做朋友,融入不了龙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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