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意识开始,我就和他在一起,应该说是长在了一起,虽然我们不是同类。他高大、挺拔,充满生机和活力。我缠绕着他的躯干往上生长。我喜欢抬头看他。他茂盛的树冠,让我期待。他的皮肤坚硬粗糙,让我能更好攀爬。可以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
我害怕烈日,他的枝叶替我遮挡,好让我享受荫凉;我害怕大风,他的躯干牢牢矗立在大地,好让我没被刮走。我一天一天在生长,5厘米5厘米地长,我知道,最终我也可以长得像他那么高大。
他在,夏天也是美妙的。我可以在抬头看他的时候,欣赏那叶子缝隙里投下来的光斑,细细碎碎的,也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这种惬意,让那讨厌的知了声,也变成了一首悠扬的夏日遐想曲。
但是,夏天也有不好,就是会来台风。有时候台风的暴烈,我觉得连他也支持不住。那天,台风足足刮了一天,我被吓坏了。幸好有他,那个晚上,惶惶恐恐的我才能勉强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旁边的那棵大树歪倒了,树根露出来了一半,但没有完全倒下。因为它的枝叶跟他的枝叶完全交叉在一起了,它依靠在他的身上。
我觉得他真的很伟大。
一天一天过去了,那棵倒了的大树并未死去,反而长得越来越青葱。露出来的树根也重新往下长,长进入了泥土里。从外面看过来,他和它就像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在他们树冠交织之下,这片绿荫更繁茂了,枝干也更稳固了,我更不必害怕太阳和大风了。但是,我并不快乐。
我得想一个办法。
我使劲地生长,我生长的念头比以往更迫切。以前我每天能长5厘米,现在似乎每天能长20厘米了,很快我就爬到了他躯干中间的位置,再到他们相接的地方,我拐了个弯,爬到了她的身上。随后,我继续向着她的根部蔓延。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感觉又只是过了一天。我终于到达了她根部的位置,并尽可能地缠紧了她的整个躯干。
不多久,她就开始有枯萎的迹象了。叶子黄了、落了,枝条萎了、断了,最后躯干也开始弯了。我知道,我就快要成功了。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小女孩过来了。她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大大的眼睛好像在看我。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盯着我,看了整整一个下午。
第二天,我感觉到了,她已经失去了气息。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树干,一个空洞的树干。
我没想到的是,在蓄意要往她身上蔓延的过程中,我的根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躯干,而且离他有点距离了。现在我已经不是跟他在一起了。难道我要在这棵朽木之上,等死吗?我不能忘记我最初的愿望。首先我就得活下来。我继续往土里面延伸,我要获得养分。
我的意志依然很坚强,因为他还挺拔地矗立在那里。他现在不用再支撑她了,就可以安心的等我了。他看起来比以前更伟岸了。
可是,不多久,他的叶子也黄了、落了,枝条也萎了、断了,最后躯干也开始弯了。
为什么呢?
慢慢地、慢慢地,他也失去了气息了。我只好在他们残留的躯干下,找到一撮小小阴凉的地方苟延残喘。快到冬天了,我可能也熬不过了。
后来,那个小女孩又来了,她带着她妈妈过来,帮我剪走了。她带着我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的根早已经长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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