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青 来源：嘉会读书
《聊斋志异》里写了很多女性，她们或为人类，或为神仙，或为鬼狐，或为花妖，魅力不同，性格各异。在这些美好可爱的女性中，有一个女子带有现代独立女性的特质，因而在聊斋群芳谱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她就是小二。
《聊斋志异》中的女子往往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娇娜、翩翩、婴宁、青梅、胭脂、湘裙，等等，无论字形还是字音，都特别娟静美好。再不济，也可叫做封三娘、辛十四娘、胡四娘、荷花三娘子之类的，总之名字都带有鲜明的女性色彩。唯有小二的名字，取得似乎非常漫不经心，大概因为她在家排行第二，上面有个哥哥，所以就叫小二了吧。
小二姓赵，家住滕邑（今山东滕州），爹妈都信佛，乐善好施不吃荤，家境比较富裕。小二从小长得非常聪明漂亮，她爹赵旺非常疼爱这个宝贝闺女，就让六岁的她跟着哥哥赵春一起去学堂读书，学了五年就能熟读四书五经。
小二读书时有个男同学名叫丁紫陌，大她三岁，文采风流，同窗多年后就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同学赵小二。于是，丁家前去赵家求亲，但赵旺希望女儿能嫁入豪门，就断然拒绝了丁家。
后来，赵旺加入白莲教，全家人都投靠了徐鸿儒。
白莲教主张男女同修，《小二》中的徐鸿儒也有六个女弟子，小二是其中最聪明、最优秀的一个，剪纸成兵、撒豆为马的法术一学就会，赵旺也因女儿的缘故，得到徐鸿儒的重用。
丁紫陌虽然求婚遭拒，但对小二念念不忘，听说她们全家投靠了徐鸿儒，也前来投奔。这时候的小二作为徐鸿儒的高足在军中主持军务，每天都很繁忙。丁紫陌乘隙对小二进行策反，说：“我非妄意攀龙，所以故，实为卿耳。左道无济，止取灭亡。卿慧人，不念此乎？能从我亡，则寸心诚不负矣。”
然后，作者用了“怃然为间，豁然梦觉”八个字形容小二的觉醒。天哪，这个转折也太突然、太容易了，要是放在现代电视剧里，光这八个字就能演八集都不止。具体情节不追究，大概是爱情的力量吧，反正小二突然醒悟，说：“背亲而行，不义，请告。”于是就去说服父亲赵旺一起离开，赵旺可没这么容易醒悟，反驳说：“我师神人，岂有舛错？”
小二也不再坚持，“易髫而髻”，也就是将披肩发改为发髻，表示从少女变为妇人，就算出嫁了。然后拿出两只纸鸢，跟丁紫陌各跨一只，比翼齐飞，就这样走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小二的性格：当断则断，想明白了立刻执行，一点儿也不含糊、不犹豫；说嫁人就嫁人，认准了对的人，变个发型就算举行过婚礼，也算是裸婚的典范。
俩人骑着纸鸢飞到了莱芜的山沟沟里，租下房子开始过日子。因为走得匆忙，这小两口啥也没有，丁紫陌去跟邻居借粮食，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也没人肯借给他们。小二也不着急，把自己的首饰当了，维持基本的生活。俩人每天在家里宅着，干什么呢？猜猜灯谜，回忆一下读过的书，小日子过得虽然穷，但是文艺又浪漫。
小二家西邻住着一户人家，主人姓翁，是个打家劫舍的绿林中人。一天，这个姓翁的打劫回来，被小二看到了，对丈夫说：“有这样一个邻居，咱还担什么心呢？跟他借点儿。”丁紫陌感到很为难，小二说：“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借得心服口服。”于是就用纸剪了一个判官放在地上，在上面盖了一个鸡笼。
然后，小二就拉着丈夫坐到榻上，“煮藏酒，检《周礼》为觞政”，也就是二人煮酒，翻阅《周礼》中的字句，以此来确定罚酒之数。他俩是这样玩的：随便说一下第几册、第几页、第几人，然后俩人一起翻看原书，翻到《周礼》中以“食”、“水”、“酉”为偏旁之字者，罚饮酒；翻到“酒”部之文者，加倍罚饮。其间，忽然听到鸡笼中有动静，打开一看，哇！好多银子！又有情趣，又有钱花，可以想见二人开心的样子。
后来，翁家保姆抱着孩子来玩，悄悄对小二夫妇说：“哎，跟你们说一件特大奇闻。那天主人刚回来，正点灯坐着，突然地上裂了一个大口子，一个判官从里面出来说：‘我是地府负责缉盗的官员，东岳大帝到地府来，看了强盗的名单，须有银灯千架，每一架要重十两。你得施一百架，才能消掉你的罪恶。’主人听了特别害怕，赶紧焚香祷告，立刻献上了一千两银子。判官拿着银子又回到地下，地上的裂口也合上了。”
小二和丁紫陌听了啧啧称奇，都说：“天哪，太吓人、太奇怪了。”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小二夫妇的演技也还不错。从此，二人就买牛马，蓄厮婢，盖房子，日子就这样过起来了。
这是故事的前半段。在这前半段里，我们知道小二是个非常聪明、果断，做事非常有主见的女子。更难得的是，她跟丁紫陌的婚姻是以爱情为基础的，这一点在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社会非常难得。
彼时很多女孩子直到婚礼的当天晚上才知道自己嫁了什么样的男子，好赖都得认。相比而言，小二是幸运的，她跟丁紫陌是多年同窗好友，年貌相当、知根知底，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两个人又都满腹诗书，所以婚后才能过上琴瑟和谐的文艺生活。
纳兰性德也曾有过这样的幸运。他在一首非常有名的悼亡词里追忆了这种幸福：“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所谓“赌书消得泼茶香”用的是李清照、赵明诚夫妇二人赌书饮茶的典故。夫妻之间文化水平相当，情投意合，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情趣，这大概是无数人的向往，不要说在古代社会，即便放在21世纪的今天，也属不易。
很多年轻人恐婚、不婚，大约就是无法想象婚后漫长的生活。明明两个人共对，可是彼此不在一个频道上共振，会显得比单身更孤独。就像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里说的：“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因此，奉劝准备迈入大学校门的孩子们，大学期间学业恋爱两不误，找一个专业对口、兴趣相投的人生伴侣，下半辈子拥有高幸福指数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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