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跟我同岁,但我们称呼他老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们都是正当年,他却过早地秃了顶,尽管他仅仅比我大几个月,可老黄哥,我一直这么叫着,开始他是不情愿让我这么称呼他的,直到所有人都这么叫他,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也默默地接受了。就这样,我似乎就这么叫了一个世纪。
别人都说老黄是天底下第一抠门的人,我却不那么认为,他的扣门,只是针对某些人而已,对我,虽然不能说倾其所有,但也大方的让人咋舌。
记得有一次,大伙儿凑在一起说起了美食佳肴,开始我一直在倾听,后来有人问时,我才脱口说出自己早就想吃的干熥小黄鱼。并且详细讲解了如何来处理小黄鱼,如何在火炉上烘烤,如何掌握火候,尤其是说到味道时,经过我夸张的描述,几个家伙的口水都给馋出来了,当下就要凑份子,派人去吃市场买回来。
老黄对此嗤之以鼻,呵呵一笑说:“傻瓜们,他那是嘴头子上的功夫,这种干熥小黄鱼,没有耐心是弄不出来效果的。走喽,散摊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完还冲我挤了挤眼睛。
过了一天,只过了一天,老黄就抱着一包东西找到我,打开看时,让我吃了一惊,是一包焦黄油亮,冒着香气的干熥小黄鱼。这种小黄鱼挺贵的,掂了掂,足有三五斤重。
“都给了我,你吃啥?”我推脱着。
他一把塞进我的怀里,笑着说:“家里还有,十几斤,我熥到后半夜。那天咱们这帮人里,有几个让我讨厌的,所以就拆散了摊子,专门买了给你们几个都熥出来,拿回家慢慢品尝,看看是不是你说得那个味道。”
望着他熬红的双眼,我有些小感动。
老黄最牛的时候,是给大佬做司机的那段时间,也许他是有意疏远我们这帮兄弟吧,反正就是一个字——忙!谁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聚聚都不应,弄得大伙儿都认为他有了靠山,看不起这帮穷兄弟了。
但有件事证明了他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我们还住在矿山家属区,别说用车了,连个出租车都没有。我已经成家搬出去独立了,母亲突然发病,晚上十一点左右,父亲急匆匆地找到我,看见母亲病的厉害,我都准备架上小推车,把母亲送矿区医院了,突然想起老黄,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也没有报多大希望。
正在忙乱着,老黄开车飞马赶到,看了看母亲的状态,大声说:“小医院是不行的,别耽误了,咱去市里的人民医院。来,搭把手!”说完,俯下身,在我的帮助下,把我的母亲背出屋子,走出院落,慢慢地把母亲弄上车,一溜烟奔市医院了。到了医院,我忙着挂号,上上下下都是他背着母亲,直到母亲躺上了病床,他才离开。
母亲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之后他又隔三差五地跑到医院看望,自己来也就算了,还热心地招呼同学朋友兄弟们,带着大伙儿来医院看望我的母亲。
大恩不言谢,就这,让我记他一辈子的好,真正地把他当做了大哥。
后来我远走他乡,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但每次回来,只要看见我,一定会拉着我不放手。一通电话,招来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微醺一回。老黄喜好杯中之物,但绝不泛滥,自我控制力十分强大,该放开时放开,不该放开时,任凭别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我在远方挣扎着,他也没有闲着,听说他的母亲瘫痪在床,我也去探望过几次,亲眼目睹了精心照料母亲的行为,给我很大的触动。顺便说一句老套的话,看人,如果是特别孝顺的,那这个人的品行错不了,尽管真心实意地与他交往就是了。跟着老黄哥学做人,没问题。
现在我们都已经退休了,我呢,也回去的勤快了,这样我们聚得也相对多了。每次看到他慈眉善目和那光亮光亮的秃顶,都会感慨万千。人的一生,能遇见这么好的朋友兄弟,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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