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毎年的农历三月初五,是爸爸的生日。今年,2019年的农历三月初五是爸爸第86个生日。
2018年的农历3月初五,爸爸刚刚经历过他的本命年。与命运的抗争结果是,爸爸以85岁高龄挺过了肾癌的手术。尽管经历术后麻醉剂的折磨,却依然笑着坐在了生日宴席的桌子前。
我记得去年的生日是在金沙元年过的,整个下午爸爸都和我们以及他的弟弟妹妹在一起。爸爸还笑着让大家去投资房产,说不听他的,大家都会后悔的。一家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吹了他老人家85岁的生日蜡烛。
谁知道眼看着爸爸的各项生物指标都在趋好了,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在生日过了没多久,爸爸不小心在家里摔倒了,导致脊椎粉碎性骨折。
再一次的住院,让爸爸的麻醉恐惧再一次苏醒,他的神经又一次历经恐惧的折磨。与此同时,长时间的卧床休息,让他的心肺开始衰竭。2018年的夏天爸爸走上了死亡之旅。
甚至有那么几日,连医生都让我们不要执着,做好思想准备。
爸爸连续昏迷了好几日。迷糊的时候已经认不出弟弟妹妹了。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每一次他都认得我。可是即便认得,也是让我带他逃跑,他说周围的人都想害他。
不知道是我的祷告,还是爸爸顽强的生命力,在我生日的前几日,爸爸吞咽不下药片,令自己卡在了窒息的边缘。却在他几番的挣扎后意外地淸醒过来了。让医生都以为是奇迹。
两日后是我的生日,我坐在他的脚前大声问他:“今天是8月7号,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爸爸想都没想,“我当然知道,今天是大小姐的生日。”说罢就唱起歌来,又是熟悉的青海花儿,只是歌词又变了。他唱着,今天是我大女儿的生日...
我在他的脚下悄悄地流泪,我怕他看到我的眼泪。我幸福爸爸在清醒之后记得我的生日,我悲伤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果然人的衰老速度与婴孩的成长速度一样的快。一年以后的今天,当我从家里出发,化好一个为爸爸的生日而化的妆容,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竟然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我,是他的大女儿。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很是尴尬。而我的女儿走到他面前,叫着外公时,他思量许久,懊恼地叹着气,怪自己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今年的生日妹妹还是体贴地请来了爸爸的弟弟妹妹,一大家族的人坐在了豪华的包间里,爸爸当然坐在了主位上。只是一落座,爸爸就很疲倦,坐在主位上睡着了。
大家举杯,为他的生日祝福,他却成了旁观者,用睡着旁观着一桌子人的举杯,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或者他的心力已只够关注自己的睡眠,旁的,他终于不想也不需顾及了。
这样的时候,我的眼泪总是不争气地流。即便是灯光暗下,推上一个顶着大大的寿桃的蛋糕,爸爸依然睡着了。这个生日已经与他无关,却只与我们有关。这样的生日祝福只让我悲痛,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幸福。
我想起五六年前的我,总是穿行在北上广深的订货会上。总是这订货会与爸爸的生日撞车,我总是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的这种穿行是爸爸希望的、欣赏的,甚至会在微信上发自己因为工作的缘由又错过了爸爸生日的图文。
只记得有一年赶上六点多的飞机,匆匆地回家。甚至在微博里晒出自己虽然错过了爸爸的生日晚宴,却还是匆忙赶上了生日蛋糕。一副孝顺女儿的样子。

我依稀记得14年农历三月五的爸爸,神智清醒,心情愉悦。我的晚到让他很是欣慰,他拉着我同他的孙女照像,他说他要活到一百岁,他说我只要顾好自己的事业就好……
让时间回到2017年的农历三月初五前。
我们几个自作主张,隐瞒爸爸病情的儿女,在不经过他知晓病情的情况下将他送上手术台,做了摘除器官的大手术。爸爸在术后一夜间神经受麻醉剂催化而恶化,陷入了神智不清的境地,第一次游走在了死亡的边缘。
有着犀牛般强大心脏的爸爸,在他的生日三月初五前出院,还是坐在了生日宴席的主桌上。我记得那日妹妹为了庆贺请来了爸爸在青海的好友并开了几瓶好酒。只是酒不过一巡,爸爸体力便不支了,匆匆忙忙地被送回家,留我招待几桌子的爸爸的亲朋故友。
那一刻,看爸爸蹒跚前行,艰难上车,就只觉这宴席的荒诞,不知它是为爸爸而设,还是为我们而设。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的身体因为损伤元气而每况日下。每次见到我,他都说没想到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会走得如此艰难。而我,对于死亡毫无了解,竟然是无言以对。
不知道爸爸是怎样挨过2017年的,也不知在他的内心是靠什么挣扎着走过2018年摔倒后的心肺衰竭。每一次去看他,他都只告诉我,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是在走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而我,除了无言以对,却只能虚张声势地劝慰他,爸爸你可以活一百岁的。天知道我有多虚伪。
直到今日,他的86岁生日。他那么费力地想起我是谁,那么费劲地迎合大家举起酒杯,终于还是撑不住地睡着了……
我好想自己是龙应台,好想像她一样与她的美君妈妈《天长地久》!然而现实所迫,我做不到那样的地久天长。
我只能祝我不清醒的爸爸,生日快乐。我只能祷告希望爸爸可以活到我可以同他天长地久的那一日。
我也明白,从今往后的日子里我必须去尽力地天长地久。
爸爸,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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