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一)
这是我家门前。门前地边有一行树,左边半行大多是杜仲树,还有一颗杏树和一颗我嫁接的迟迟不肯长大的苹果树;右边半行大多是樱桃树,还有一颗苹果树和一颗桃树。有颗樱桃树本来就长在这,剩下的都是我栽的。阴雨天,对面的山时常会被云雾笼罩,若有暴雨,偶尔在半夜能听到山中的滚石声,有时接连十几天能看到峭壁上泄下的瀑布。
这张照片是我在一个阴雨天拍的。那时,我高中还未毕业。
其实,门前右边还有一颗柏树,在我记忆里,它一直在那里。前几年,我妈还在地中栽了一颗紫荆。
门前的地中被划出一小块做韭菜园子,在我小时候,韭菜长势很好。韭菜园旁载着一颗银杏,还有我珍爱的野百合。春天,百合破土而出,银杏也开始变绿,韭菜长得最快;秋天的时候,百合剩一株枯苗,银杏因发黄而更加漂亮的叶子落进韭菜园。
以前,门前地每年总是要耕种一次,慢慢地,百合就消失了,银杏树也稍长大点了。前些年,韭菜园旁边种了些草莓,我又栽了一颗石榴树。
近几年,大都很少有人种地,我家门前的这块地虽说没有荒废,却也少了许多生气。
(二)
坐上车一路前行,随着公路的起伏,海拔越来越高,但山势却越来越低平。闷热的夏季随车子的移动变得不再那麽燥热,等到车子停下,下了车,我竟感到有几丝凉意。
同叔宝下车,便看见陶军已在路旁。目的地算是到了。
早上和晚上更像是在秋季,吹来的风凉凉爽爽,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就有些冷了。
一觉醒来,吃过早饭,出发。背上吉他,带上心情,一路闲谈。背包里装着吃喝之类的东西,背包越来越轻。
草地的草还没有完全长高长好,但绿色仍毫不吝啬。每到极平缓处,就望望天空与远处,此时只觉得手中似乎还少点什么。但有朋友作陪,已是极幸运的事了。牛是比较多的,马就少了,还有大片羊群,看到有人来,还是生面孔,所以咩咩的叫声随羊群的离开也渐渐远去了。
一瓶啤酒,解渴;一首《卓玛》,助兴。
遗憾的事总是存在,除去心中那不知道该不该有的该不该的情感与不知是否该有的惦念,应该还有别的,但也被草地夺去。草地是否大到足以将心中所积的种种心情全部接纳,而后报我以舒适与安然?
天空似乎就在头顶,蓝得逼人的眼。伸出手去,仍然无法触摸生活。是啊,这不是生活。还少些什么,或者说,多了些茫然的惦念。
返回的路途与来时的路并不相同。都很累了,脸被晒得通红,很疼。双腿也有些疲软,脚也发烫。但心情不会差到难以忍受,只是,旅途给予我的不止是愉悦与劳累,当然,我更希望它能带走些什么。卸下一天的风尘,太阳快落山了。
(三)
学校的晚樱开了,很美。
突然记起老家的樱桃树,家门前我栽了七八棵樱桃树。山上高,可能还没有开花。
野百合应该出土好长一截了,大概我不在家,它们长势一定不好。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去山里采药卖钱,我只跟着大人到处挖百合。我妈说我傻,没脑子。我用一双泥手擦擦脸上的汗,也不急着吃饭,先把百合栽种好。
慢慢地长大了,家里的百合也少了。大概是那时候从来不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子,于我而言,野百合成了一种特别神奇的精灵般的生物。有时候会很长时间蹲在韭菜园子旁边,一直看着它们。
后来,韭菜园子里的银杏树稍长大了,在一年又一年的耕地中,野百合就不见了。长大点,就不常去山里挖百合,于是家里栽的百合越来越少。
可我知道,它们还生长在我心里,只有我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它们,只有我看得见它们。
(四)
路边的荒草被黄昏的风吹拂着偏向西北方向,这是野百合盛开过后的季节,落日西沉的时分。
天边的云一如远去的背影,悄悄然,没有声息。比起此刻的风轻云淡,以前更多时候,看见的云都是翻滚着的。
如果从三年前开始回顾,在如今看来,就有些拘泥不化了。那麽就从一个相对确切的时间点开始。2016年2月18日17时14分,此时,我拿着车票走出人群。
一个谎言,在最信任你的人面前说出来竟那麽镇定自若。这是极不理性的决定,也是许多自以为是累积的结果。同样愚蠢的是,在选择留下的同时,也选择了堕落。
关于留下,也是当晚的决定。这其中缘由已无人可知。这个春节过得漫长而痛苦,我利用信任去织就一张谎言的网,我所见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我骗了。而在如今看来,促使我如此做的两个原因都是那麽稚嫩,甚至是愚蠢的。那时元宵还没过去,各地的年味儿仍然很足。可我等不到过元宵了,因为离去的需要。
留下之后,与朋友在公园过元宵时,心中叹息:杨柳可以再抽青,时光回不来了。回首这些年,是终日的碌碌无为与满纸牢骚,或许也有些许期待。当时墨未干,昔日信笺黄。
“黄叶飘北巷,孤鸟啼南坡。”这是最后最为荒凉的际遇。
说孤独是一种选择,不免牵强了些。是一种无奈与懦弱倒还说得过去。听起来矫情,却实在是实实在在的话。很多事都应验了,而我说时间是赶人的路,也并不是什么预见,是某种意义上的客观真理。
从此,我身后无身。
我想说句谢谢,用着冷淡而平和的语气。祝福曾经惦念的,惦念未曾拥有的。
时间依然忙碌,在眨眼间、呼吸间或是叹息的一瞬,它又向前飞奔而去。
无论是季节的末尾,还是季节的开始,总是同样欢乐、悲伤或平淡的日子。
挺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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