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狗

01

上午在练车，中途休息打开微信看到侯先生给我发条信息。

“我们家的大黄狗被打狗的搞去了。”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心一沉，心脏漏跳了一拍，第一感觉就是心被挖了个洞，噗噗的钻着风。与这条黄狗路路的种种像放电影似的在脑中放映。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感觉自己还没有长大的时候，这条狗就来到了我家，从外观上看没有任何特色，黄黄的，瘦瘦的，弟弟给他取个名字叫路路，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上一任的狗也叫路路。但是相处的过程中发现此路路确实非彼路路。

我第一次从学校回来，并不知家里来了一条狗，他晃着瘦瘦的身体，从菜园子里突然就蹿了出来，用稚嫩的声音“汪汪”咬我，虽然他叫的很凶，但因为他太小了，声音在我听来像猫叫一样，我对着笑。作为一条狗，可能觉得我这种笑容侮辱了他的狗性，于是就直着往我腿上扑，拖着我的裤脚把我往外拽。这个样子又是惹得我高看了他一眼，这狗不错，看家护院的本事大着呢。

从那刻开始，我对他的感情比前一任路路可厚重多了。后来不管我出门多久，只要我回来他都能认得我，从远远的看不清人的时候开始叫唤，我喊了一声路路以后，他就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来了。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直接对我又是蹭又是舔。

值得高兴的事是侯先森第一次去我家，他没有咬他，很神奇，他只是在他身前身后跑来跑去的，后来我妈说：“狗是很有灵性的，他也许知道这就是一家人吧。”

02

平时我们都不在家，狗反而成了我妈的小伙伴，那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直到狗被人虏去了我给我妈打电话，听到轻轻的叹息和遗憾，我才能理解，城市的那些老头老太们养着一只狗在身边对他们的意义。

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吃过晚饭，村口就能响起我妈清脆的声音：“路路……”也许是声音飘的远，路路有本事，总之不管他在任何角落，只要听见这一声路路能立马回来，然后自己乖乖的躺在狗窝旁边等着我们去拴狗链子。

村里有些人特别爱开玩笑，经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我妈商量，把路路打死吃了，其实农村家里打狗很残忍的，拿一根木棍子趁狗不注意的时候，直接从他头上重重的敲下去，狗在地上晃两下就轰的倒下了。我妈舍不得，我大声斥责他们不许动我家狗，但是路路好像还是听懂了，那几天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妈，即使是睡觉也躺在卧室里，给他拴链子的时候他难得的那么抗拒。

这条狗我妈一养就是十多年，很多人家的狗都是一天顿饭，我家都是一天三顿，当我看到我婆婆一天只给狗吃一顿饭时，我都觉得特别奇怪，后来一问才知道“一顿狗三顿猫”狗就是吃一顿的。

03

今年年初我妈跟我爸出门，把狗托给我养，我们一行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子开车去接他，狗长的比较高大，只能放后备箱，后备箱与车箱是连一起的，毕竟空间比较小，我担心他在路上会不会烦燥吓着两个小宝宝。但是他没有，一路上在车箱里晃来晃去的，他就吐着舌头一动不动的趴在车箱内，我时常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总是抬眼看着我，感觉眼神充满了委屈。他委屈的时候，看了总是让人不忍心又心疼。

刚拉到我家时，看见谁都呜呜呜的想咬人，所有的吃食只有我能送过去，他看见我就上蹿下跳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

刚到我家怕他跑，所以就栓了两天，第一天饭食吃了一点点，第二天饭食就一点也没动。我以为他想家，就跑过去安慰他，他就躺在我身边静静的听着。第三天还是不吃，在院子里打转。我担心他一直不吃迟早要饿死，于是就狠下心给他解开链子。心里想着跑了就跑了吧，省得饿死。这下好了，绳子一松，像脱了缰的野马蹭蹭蹭一会就不见踪影了。心想这下完了，狗丢了，没想到一会就回来了。这会给他饭他也吃了，给他水他也喝了。

后来我打电话给我妈，她说：“他是要出去方便，他从来不在家大小便，你这样栓着他，他该憋坏了。”

没事的时候，他就蜷在门口睡觉，头埋在肚子里，懒洋洋的。吃饭的时候他不争不抢。因为我家有两条狗，那条小一点的狗总是争强好胜，又欺负路路是新来的，每次盛在路路碗里的食物，他总是恶狼一样扑过来抢去吃了，路路好脾气的就走开了。

我看着心疼，总是偷偷的给他加食，然后看在旁边直到他吃完。

虽然在家里他很懂事，但是出门就不一样了，记得有一回婶婶过来告状说路路把她家的狗腿给养伤了，公公婆婆根本就不信，这么老实的狗怎么会咬伤其它狗的腿。

有一天亲眼见了，才真的相信的，婶婶家的狗把我家逮着我家另一条小的狗就狂咬，被路路看见了，冲过去就撕咬。结果那只狗另外一条腿又被咬坏了，从此那只狗是乖了，再不敢到处招惹了，路路在我们家也一举成名了。

我们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围在桌边讨论了他半天，他当时的那个勇猛劲不复存在了，又回到了那个老太龙钟乖巧的样子。

04

人人都道只是一条狗而已，何必如此伤怀。

这条狗真的跟孩子似的从小养到大，深厚的感情没人能理解。

我还听我妈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回，狗生病了，拖着尾巴不吃不喝，村里人看见了，就跟我妈说，这条狗不行了，我们把他打死吃狗肉吧。我妈不同意，但她害怕他们来硬的半夜偷打。我妈就坐在狗对面，一人一狗聊起天来。她对着黄狗语重心长的说：路路，你赶紧好起来吧，不然我真怕别人趁我不注意一棍子把你打死了。饭在这，你多少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

在农村是没有兽医的，如果想治也要挪到市里去。市里开车也要50分钟，况且我们农村人从未给狗治过病，从不知道兽医店在哪，黄狗的骨架大，我妈一人在家，村里也没有会开车的人，所以不会也想不到把他拉到市里治病。

没想到我妈说了以后，第二天他开始吃饭了，虽然不多，但是吃了。我妈当时看到，眼泪差点出来，真是条通人性的狗啊。

现在听说狗被人家打死了。我感觉心里缺了个东西。我很自责，如果我没有拉他来我家，也许他命不会丧于今年。他本来可以活到寿终正寝的。他确实是老了，走路的样子都有了老态，不像年轻的一辈们精神气十足了。本来我们都准备给他养到老的，结果却这样离开了，有时候想想他像一个朋友，也像一个家人。动物养久了感情也是很深的。

他走了以后，家里空落落的，每个人都对他有怀念，即使当初有点怕他的婆婆都觉得心里像缺了块东西。他平时在家不吵不闹，但只要有外侵物，他就扯着嗓子吼，不让进门。我们带孩子遛马路他就跟着，叫他回家看门，他撒着欢就跑回去了。

不管说什么话，他几乎都能听懂或感应的到。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表达的，也不想映射什么，只是单纯的感觉他的死，我很难过。想到是被别人打死的，我心里就涩涩的，闷闷的疼。

其实这篇文章早就写了，一直没有结尾，所以一直没有发，家里重新养的一条小奶狗被拴了起来，他好似不习惯这么被拴着，一直在叫，我想起了路路刚来我家时，被拴在柱子旁焦躁不安的样子，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