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红色老人 李中权

魏巍题字

他们是共和国历史的缔造者

他们是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

他们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他们是中国的——红色老人

李中权将军/徐敏 摄

一家八口万里长征

长征路上，有30万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没能看到胜利就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日前我们来到李中权将军的家中，听老人家讲述那段催人泪下的史实——

李中权将军位于北京西直门内大街的家里整洁而略显华丽，明亮的阳台上栽种着许多花卉。在一张宽大的书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十余种报纸，阅读它们是李将军每天中午前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当李将军的夫人詹真辉女士引领我们走进书房时，李将军正站在书桌前完成他当天的书法"作业"（夫妻俩每星期要到老年大学上课），因战争年代留下的伤痛加之90岁的高龄，将军执笔的手在不自主地抖动。

回忆长征那段经历，老将军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仿佛令世人震惊的万里长征就发生在昨天——

1935年初，红四方面军粉碎了以刘湘为首的四川军阀的六路围攻后，西渡嘉陵江。原本只是策应一方面军夺取川西，但张国焘却背着中央把川陕根据地全部人马、坛坛罐罐搬了个精光，并召集动员群众“自毁家园，以纾国难”。

“1934  年毛泽东主席从江西中央苏区长征到达重庆、泸州已南，要过长江”。李中权将军回忆说，“中央命令我们红四方面军，让调主力迎接主席他们在泸州、重庆一线便于过长江。但张国涛带着红四方面军的部队八万多人，全部撤离了”。将军不无遗憾地向我们讲述起那段难忘的经历。

"张国焘的错误就在这里，他把好好的一个川陕苏区根据地，全国第二大根据地给撂掉了，只留下了几百号人坚持斗争，那怎么能坚持呢？三年的艰苦奋战、流血牺牲换来的根据地转眼间丧失殆尽。"

5月，嘉陵江防线也被放弃，红四方面军开始了长征。

"红军过了嘉陵江，长征开始了，我和我的妈妈，我的二哥，还有我的大弟弟，以及下面的两个小弟弟、两个妹妹，一共八口人参加了长征。他们不走不行啊，谁都知道我李中权在红军部队里当了干部，国民党反动派一定会杀死他们”。李将军沉默了许久，突然抬高嗓音说"这个长征啊，四方面军三过雪山草地，三过雪山草地啊……在长征路上，我三次见到母亲。第一次见母亲是在四川的通江，我父亲死了她知道，我也知道，但她不跟我讲，我也不讲。妈妈见了我说，儿啊，你还往哪里走？我对他说，妈妈我现在有紧急任务，你和弟妹们一定要跟紧队伍，别走丢了啊，我就带着部队上路了，前后不到十分钟"。

李中权第二次与母亲相见是在长征路上的宝兴县，"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搀扶着妈妈，弟弟妹妹说，三哥啊，怎么办？妈妈走不动路了。她老人家的腿脚肿得像坚硬的萝卜，我心里像刀割一样，但没办法。我想让弟妹们带妈妈回去。我的娘啊，怎么回去呀！原先就是害怕敌人的迫害才跟着红军走，现在莫说回家乡，说不定在回乡途中就被反动派杀了。当时我想来想去，想来想去，哎，唯一的办法只有跟着红军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在1935年这一年里，李中权相继失去了担任红军赤卫队团政委的大哥李中泮，以及在往返雪山草地中献出了年轻生命的二哥李中池与五妹李中珍。此时的母亲已经五十六岁，恶劣的环境，随时可能夺去她的生命。老人带着三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紧紧跟着红军的队伍，两渡嘉陵江，跋涉数千里，来到了雪山草地。

"在丹巴县第三次遇到我的妈妈时最惨了，部队继续在走，金戈铁马，我站在路边指挥着，人群中突然发现了我的母亲。"90岁的老将军终于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声音颤抖地哭着说，"妈妈这一次跟第一次、第二次见面时不同，老人家这次一句话都不跟我讲，再不讲话了。她看着我，老那样看着我，不讲话。弟妹哭着说，妈妈实在走不动了，一点粮食也没了。怎么办啊？把妈妈留在这个地方吗？那是不可想象的，丹巴是少数民族，要是红军走了以后，白匪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杀了。最后我决定把我的战马（我在独立师当师政委）交给弟弟，让弟妹们把妈妈带上，继续跟着部队走"。

那一刻，李中权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含着泪水去追赶部队了，"这时路上部队走得差不多了，我骑上马径直就走，再不敢回头，我心里难受，再不回头看母亲。妈妈她老人家可能在想，这次恐怕再也过不去雪山了，我心里也是这么想。她不说，我也不说，彼此心照不宣"。

这时面对李中权母亲和弟妹们的是前面终年白雪皑皑的党岭山。"我那匹马起了作用，翻党岭山就是靠这匹马，弟妹们硬是把妈妈拉了上去。在到芦河，甘孜大草地的边缘，妈妈的腹部长了个大脓疱。没办法，部队前面很远的地方，弟弟只好用妈妈头上的一根簪子，把脓疱戳掉了。草地上没吃没喝，妈妈她老人家久久地不能咽气"。

1936年7月7日，凭着惊人的毅力，李中权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翻过了大雪山后，死在了西康炉霍县的草地边缘。弥留之际她一遍遍询问孩子们，红军走到哪里了？你哥哥走到哪里了？你们一定要追上去啊。

"妈妈还算好，翻过了大雪山，到了甘孜，死在了那里。她死后，我的弟弟妹妹用手刨土把她埋了，连木头都没有一块。当时肖克所在的二方面军有个收容大队在后面，（我们四方面军在前面）他们对弟妹们说，你们快走，我们后面再没有部队了。弟弟妹妹哭了一场，赶紧用土把母亲埋了，现在已经找不到埋葬的地点了。长征路上，我的大妹妹在草地上找不到了，可能是饿死了，八口人参加长征，四个人丢掉了，妈妈丢在草地里找不到了，一个弟弟找不到了，二哥战死了，八个人参加长征，只有四个人到了陕北，我和四弟李中柏，五弟李中衡，最后一个妹妹李中秋"。

1936年10月，红军  一  、二、  四方面军三大主力在甘肃会宁胜利会师，幸存下来的兄妹四人，1937年元旦终于在延安这个红色革命摇篮中得以团聚。

李中权将军简历

1915年生，四川达县人，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曾任川东游击队大队政委，第四方面军地方工作部部长、师政委，参加了川陕苏区反围剿和长征，后任抗大二分校大队政委、团政委，晋察冀军区冀东分区、冀热辽军区政治部主任，东北野战军纵队政委，参加了冀中五一反扫荡和辽沈、平津、衡宝等战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空军军政委，军区空军参谋长，副司令员、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鸣谢：《红色老人》电视系列专题片拍摄于2004年三、四月间，在该片的采访中，得到肖克将军前秘书王科元先生、陕西省社会科学院雷云峰先生、以及现沃光（国际）传媒董事长朱佑清大哥等各界人士的大力帮助，今在此刊发文字版，再次深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