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理清杰克逊时代的民主改革与便士报变革之间的关系,我们就必须了解杰克逊时代的民主变革主要包括哪些在内,以及这些变革是如何相应地推动促进着便士报的诞生发展。
安德鲁·杰克逊的名望起于1812年美英战争,他是那种会被现在的共和党人热爱的民主党总统,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决斗场上都战无不胜,热爱拔枪决斗都可以作为NRA的代言人。他先是从克里特人手中为美国夺来了2000万英亩的土地,又从英国人手里打下了新奥尔良,仅仅是一名少将的他甚至擅自向西班牙开战攻占了佛罗里达。《根特条约》签署之后,北纬49°以内已经注定未来都将是美国的了。
安德鲁·杰克逊在战后被视为美国的英雄,在南方更是如此。他的胜利为南方发展种植园经济争得了广阔的土地,这也成了他当选总统的一大资本。事实上,从此直到20世纪50年代共和党利用黑人民权运动兴起大打“南方战略”,南方都是民主党的铁票仓。安德鲁·杰克逊把民主共和党改组为民主党,这也就是“杰克逊民主”(Jacksonian Democracy)的开端。
舒德森在《发掘新闻》中将杰克逊时代的民主变革称之为“民主市场社会”,顾名思义,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分别从“民主”“市场”“社会”三个层面来剖析美国19世纪30年代左右的民主改革。
首先,“民主”对应的内容是杰克逊时期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在改革进行十多年前,共和执政党体系瓦解,“第二美国政党体系”逐渐形成,意味着更多的人开始关注政治,参与到政治党派的组织和活动中来,政党不再只是贵族精英们掌控国家的工具,而是成为了一种能够普遍参与的所在。普选权深入人心,财产不再成为选举的一种必要标准。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职业从政人士出现,中产阶级组成了一种完全不同于过去精英政治的政党组织体系,他们“志趣相同,追求共同信仰,全身心为政党辛劳奉献”。这就意味着,过去贵族统治的政治文化被大众民主的理念和制度所取代。这种政治上的民主与平等,为便士报的发展提供了开明的政治环境,越来越多中产阶级进入政党组织,打破原来的高昂的、严肃的政党报刊对于报业的“垄断”,政党不再能够一手遮天,为便士报敢于政治独立、摆脱政党提供了坚实的土壤。
其次,民主化进程已经远远超出了政治的范畴。在经济上,人才就业完全开放,“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人心,所有人都有平等的经济机遇,垄断、特权令人深恶痛绝,追求个人财富变得无可厚非甚至理所当然,这一系列的转变无不意味着新兴资产家正在以完全可以察觉得到的速度迅速崛起,最终成功代替了城市商业精英们,大量涌入美国经济中心。贵族特权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人人都享有平等追求财富的权力,这使得经济生活的民主化逐渐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投资者,市场变得自由开放,从而推动着商品经济的繁荣发展。
同样的,报纸也受到这种感染,也加入到了市场化、商品化的进程中,其表现就是便士报的出现让新闻变成了一种市场化的产品,便士报的经营目的不再是成为党派的耳目喉舌,而是为了盈利。而这一态度的转变直接影响了便士报的经营策略和内容生产。第一,便士报刚刚兴起时,便采用了以往六便士报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销售方式——沿街叫卖,零售为主,而且价格即为便宜,使得便士报得以迅速占领市场;第二,由于脱离了政党这一财源,便士报的盈利主要靠广告收入,这就意味着便士报广告要迎合民众,对广告的态度也变得极为宽容、没有道德考量;第三,为了吸引读者,扩大销量,便士报的内容除了政治经济新闻,更多地包括了贴近人们日常生活的中产阶级活动,甚至只要是能够吸引眼球的新闻便会刊登;第四,出于竞争、争夺读者,时效性被上升到了无比重要的高度,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此外,商品经济的发展也促进了服务业发展,比如书中舒德森举出了医生和家庭护理之间的竞争,客观上反映出了家庭观、群体价值观的消亡,人作为一个个体的需求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如此强烈地被放大,利己主义被推崇,强烈的个人需求迫使报业做出改变,即便士报刊登出来的广告为商品和服务扩大了潜在市场,个人只需要买一张报纸就可以从中寻找所有可能满足自己需求的信息。
另外,经济上人人均可自由进出市场,越来越多的人成为投资者,一些大型公共基础建设例如修铁路的融资变得相对更加容易,人们也将投资的重心逐渐转移到制造业和交通业。技术的进步,交通的便利,使得新闻传播时效性更加具有保障,同样有利于推动便士报的变革。
最后是社会层面的民主进程。传统的价值观、等级观被颠覆,人作为一个个体重获自由,个性得到解放,个人价值被重视,人们越发关注自我而忽视这个社会其他群体。便士报变革反映出来的正是这样的一种价值观,便士报聚焦读者、贴近生活,定期雇佣记者报道当地新闻,个人的家庭口角和丑闻也能成为新闻。
其实,从便士报的本质来看,便士报的出现,代表着新兴中产阶级的崛起和对旧有贵族、旧有理念的冲击。正是因为在杰克逊民主时期,新兴中产阶级以前所未有的迅猛攻势席卷而来,政治、经济、社会的民主观念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便士报才得以在这样一种平等、民主的国家诞生并茁壮成长。同时,也是由于便士报对民主的推波助澜,这个正在崛起的阶级才能够更好地指引着美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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