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河蚌

河蚌这东西，我们村里的人都叫它歪歪。

这是个很奇怪的称呼，而且，我们那地方没有河，河蚌都生长在水库或者深一点的池塘里，确切地说，应该叫塘蚌才对。

小时候，最爱看叔叔们从水库里摸回来的大歪歪，放在大水缸里养着，张开的蚌口里，露出微黄色的软软的嫩嫩的蚌肉。

运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从蚌肉里发现闪着迷人光泽的小珍珠。

把活的歪歪放进锅里，添水猛煮，煮开了以后，捞出来去壳，再把里面的肉切碎了红烧或者烩山芋粉丝吃，味道别提多鲜美了。

每次叔叔们到水库里去摸河蚌，我和妹妹都闹着要跟去。

可是大人不许，水库的水多深啊，那可不是小孩子家去的地方!

我下水亲手摸河蚌，是在二十岁那年。

那是一个深秋的双休日，我闲来无聊，就响应我大姨叔家的小云的建议，一起去水库摸歪歪去。

据小云说，今年雨水太少，水库里的水位下降得厉害，整个水库几乎底朝天了，这可是摸歪歪的大好时机啊!

那天日头很好，我和小云一人拎一个大竹篮子，不一会就到了村前的赵港水库边。

站在水库的岸边，放眼一看，只见以前波光潋滟的地方，现在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和被太阳晒得龟裂发硬的淤泥，只有水库的心子里，还剩下一片看起来就不深的还算清澈的水面。

“娟姐，你瞧，现在水库里的歪歪，准是全被逼到中间那片水里去了，正好给咱们摸！”小云一脸的十拿九稳。

说干就干，我挽起裤脚，脱光鞋袜，走过那层发硬的淤泥，一脚踏进水里。

还好，虽是深秋，水倒还没有到冰冷刺骨的程度，水下淤泥立刻没过了脚面，我只觉得左脚脚趾踩到了一些硬硬的滑滑的东西。

我心里一喜，忙叫：“云呀！我踩到歪歪了！”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先摸上来看看！”小云也赤脚下了水。

“那么硬那么滑，不是歪歪是什么？”我不服气地弯下腰，伸手入水，将脚底下那个东西摸了上来，一出水面，我就发现原来手里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小云笑得前仰后合，举起手里一个碗口大小的沾着淤泥的黑色的歪歪：“老姐，我这才叫歪歪呢!”

我也不去搭话，只是在烂泥里继续挪动双脚，刚走两步，就觉得脚下有异，我屏住呼吸，两手伸进水里，终于捞出了两个碟子口大小的歪歪，黑色紧闭的壳缝里，隐隐露出一线淡黄色的蚌肉。

这下轮到小云羡慕我了，她三两步走到水库中央，那里的水都有齐腰深了，可是她随即捞出的歪歪却更大了，我也不落后，立刻赶上前去。

日落时分，我们满载而归，要不是篮子里的歪歪堆得装不下了，我们还会继续捞下去。

看着那满满一篮子的歪歪，那种疲惫后的满足，那样的成就感，真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