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艳萍其人
站在外白渡桥上,陈文海向着黄浦江那个方向远远望去,看到了东方明珠和那几栋摩天大楼。他久久地站在这座桥上,思绪飞扬,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中学生,班主任董志萍很器重他,让他担任语文课代表,还让他负责班里的宣传工作。每个星期,他跟班里的其他同学出黑板报,几乎每期的黑板报上都有他写的小评论。董志萍自豪地对同事们说:“陈文海是我的得意门生,如果缺了他,班里的宣传工作就会逊色不少。”1971年10月份,父母要带儿子离开上海前往十堰,董志萍很舍不得陈文海离开,她对沈若兰说:“你儿子这么优秀,理应继续留在上海。”可是,任凭董志萍磨破了嘴皮,沈若兰就是不答应,执意要把陈文海带走。无奈之下,陈文海只好含泪离开了上海。
在离开上海的几十年里,每时每刻都重返故土,如今,他孤身一人以旅游的方式来到了上海,想在这里找到他的亲戚,想跟他的小堂妹重逢。然而,他的这一寻亲之旅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他们想借机除掉他,让上海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坏蛋已经部署完毕,他们正在窥视陈文海,想尽一切办法引诱陈文海上钩,只要陈文海稍有疏忽,他们便会一跃而起,呃住陈文海的咽喉。
陈文海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要睁着一只眼,绝不能让他们的罪恶阴谋得逞!
陈文海离开外白渡桥,来到了北苏州路上,抬头仰望上海大厦。这是他第二次仰望这座大厦。然后他沿着北苏州路往前走,来到了四川路桥上,看到了桥边的上海邮政博物馆。他站在四川路桥上向远处眺望,看到了前方的另一座桥——外白渡桥。他久久地遥望着这座桥。
离开四川路桥,陈文海沿着四川北路往前走。在四川北路上走了一会,陈文海看到路边有一家书店,店名叫新华书店四川北路店,心想:40多年前,我曾经路过这家书店,并且好像还在这家书店买过书,没想到40多年后,我还会路过这家书店,命运是多么地神奇啊!在你不经意间,相似的情景在相隔很多年以后重新展现在你的面前。
陈文海站在这家书店门前,思绪万千,童年的记忆被这家书店激活。他思索了一会,决定进去看一看。陈文海沿着楼梯走进了这家书店,然后来到了柜台前。
这家书店的营业员叫王艳萍。陈文海对她说:
“我出了一本书,想在你们书店放几本,可以吗?”
“你想干嘛?”王艳萍紧皱双眉。
陈文海见她满脸不高兴,尴尬地笑了笑。
“我想让你们书店代销一下我写的一本书。”陈文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道你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这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王艳萍嘻嘻一笑,“我们这里是国营书店,不是私人开的书店。难道你没有看到外面的招牌吗?这里是新华书店!”
“我当然看到了,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新华书店。”陈文海接着说道:“我的书是由国家正规出版社出版的,否则我也不会劳驾你们书店为我代销。”
“国家正规出版社又怎么啦?”王艳萍不客气地说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不就是出了一本书吗?到处兜售你的这本书!”
“你也不用说这么难听的话。”陈文海压了压心里的火,“我只不过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们书店不愿意为我代销,我绝不会强人所难的。”
“这没有先例呀!”王艳萍的脸上冷若冰霜。
“那就算了。”陈文海在心里嘀咕道:“一定是有人捣了鬼。”
“你在嘀咕什么?”王艳萍瞪了陈文海一眼。
“没什么。”陈文海极力压住火,强装笑颜地对她说:“我去书柜那边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书。”
“那你就过去呗!”王艳萍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你们新华书店有上海地图吗?”
“有的呀!”王艳萍领着陈文海来到书摊前,拿起一张地图递给陈文海,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要上海地图干嘛呀?”
“我是从外地来的游客。”陈文海嘿嘿一笑,“也许游览的时候用得上。”
随后陈文海环视了一下四周。
“生意很清淡呀!”陈文海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一直是这种状况啊?”
“也不是。”王艳萍解释道:“有的时候来买书的人还是挺多的。在双休日和节假日里,尤其是在寒暑假期间,一些中小学生会到这里来买一些有关学习方面的参考书。”
王艳萍看了一眼放在书摊上的《陈云文选》。
“这是你要买的书吗?”
“是的!。”陈文海喜笑颜开地说道:“在十堰的时候我就想买这套书了,可是一直没有买到,今天我终于在你们这家书店见到这套书,我好高兴呀!”陈文海激动地说道:“我为我们上海出了陈云这么一个伟人而感到骄傲。”
“你是从十堰过来的?”
“是的。”陈文海接着说道:“当年,我们全家千里迢迢地离开上海去了十堰。”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王艳萍撇了一眼陈文海,“我们俩很熟吗?跟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些不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文海虽然很恼火,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使他学会了克制,他不会再像过去那么容易冲动,在很多情况下,冲动是魔鬼,会使人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陈文海强装笑颜地对王艳萍说:“我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天,别无他意。”
“你是不是跟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
“也不是。”陈文海嘿嘿一笑,“我刚才听你说话带有上海口音。”
“这又怎么样?”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谁跟你是老乡?”王艳萍嘻嘻一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上海并不是我的老家,我的老家是在江苏。”
“上海有很多江苏人。”
“这我知道。”
“那年我很舍不得离开上海,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
“那你就回来呗!”
“现在,我正在往这方面努力。”
“你已经退休了吧?”
“是的。”
“出来走一走?”
“是的。”陈文海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陈云文选》和《上海地图》,“我终于见到这几本书了。”陈文海激动地说道:“这些书我都要了。”
“去柜台那边付钱。”王艳萍随后又接着说道:“你跟我一起过去。”
王艳萍进了柜台以后,开始为陈文海结账。
“我也是上海人。”陈文海用上海话说道:“阿拉上海人。”
“你这个人怪有意思的。”王艳萍极力想笑,怕忍不住,于是就用手捂住嘴。
“你想笑就笑呗!”陈文海笑着说道:“我不会在意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上海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他是谁?”
“方安安。”王艳萍嘻嘻一笑,“你认识的。”
“我跟她不是很熟。”
“可是她很了解你。”
“不见得吧?”陈文海紧皱双眉,“有的人就喜欢道听途说。”
“你是不是喜欢炫耀?”
“炫耀什么?”
“炫耀自己是上海人啊!”王艳萍接着说道:“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呢?上海人也是人,又没有长三头六臂。”
“我没有炫耀。”
“没有吗?”王艳萍盯着陈文海的脸,“你明明是在炫耀嘛!”
“随你怎么说。”
“你为什么还不走?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是在下逐客令吗?你说话的口气太像张雪梅了!”一幕幕不堪回想的往事在陈文海眼前浮现,极度的痛苦扭曲了陈文海的脸,他潸然泪下。
“你哭什么?”
“不关你的事。”
“张雪梅是谁?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由你对我的态度联想到了她。”
“你这是瞎联想!”
“我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啊?”
“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说得清楚的。”
“我好像听别人提起过张雪梅这个名字。”王艳萍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看着陈文海的脸说道:“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她好像是跟一个叫陈文海的人谈过恋爱,陈文海心里一直放不下她。”
“我就是陈文海呀!”
“原来你就是陈文海啊!”
“你很惊讶吗?”
“有点惊讶。”
“为什么惊讶?”
“说不清楚。”王艳萍皱着眉头问道:“你干嘛要对张雪梅那个小姑娘那么痴情?”
“她早已不是小姑娘啦!”陈文海接着说道:“我对她根本谈不上什么痴情。”
“我感到很好奇。”停顿了一下,王艳萍又接着说道:“你经常对别人说:你喜欢上海姑娘,张雪梅是上海姑娘吗?”
“如果她是上海姑娘就好啦!遗憾的是她不是。”
“你是不是想娶一个上海姑娘?”
“这是我的一个美好愿望。”
“你今年多少岁了?”
“60了呀!”
“那你还想娶一个上海姑娘?”王艳萍吃吃一笑,“这不现实呀!”
杨晓兰拨通了王艳萍的电话号码。
“你在干嘛呢?”
“我在上班呀!”
“我知道你在上班,我想知道的是:你刚才坐在柜台里在干什么,是在看书吗?”
“随便翻翻!一个人待在书店里好无聊!”
“没有顾客吗?”
“很少。”王艳萍嘻嘻一笑,“刚才来了一个。”
“是陈文海吧?”杨晓兰笑着问道。
“是的。”王艳萍嘻嘻哈哈地说道:“这个陈文海还怪有意思的!他说自己是上海人!”
“上海人有一种优越感,上海人见多识广,上海人神通广大!”
“刚才,陈文海要送我一本书,嘻嘻!”
“就是那本《茶场纪事》吧?”
“就是那本书,不过我没要!”
“为什么呀?”
“我不喜欢读长篇小说!这你是知道的呀!”过了一会,王艳萍又皱着眉头说道:“他逢人便提他写的那本破书,还硬往别人手里塞他写的那本破书!他到底想干什么呀?他是不是真的大脑有病啊?”
“我的天哪!”听王艳萍这么说,杨晓兰着实吃惊不小!“到底是谁在造这么恶毒的谣言?一定是朱振华唆使赵琳这么做的!”喘了一口气,杨晓兰又接着说道:“对这种无稽之谈你竟然也会相信!你不辟谣也就罢了,竟然还随声附和!”
“我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王艳萍咧嘴一笑:“我干嘛要去辟谣?我是吃饱了撑的吗?我这叫明哲保身!”
“你不应该随声附和!”杨晓兰紧锁双眉,“你充当了那些坏蛋的应声虫,指不定哪天他们会利用你!实际上,你已经被他们利用了!你这么肆无忌惮地说陈文海的坏话,他们一定在偷着乐呢!”
“也怪陈文海,如果他懂一点人情世故,绝不会去得罪那么多的人!”王艳萍自以为是地说道:“他四处树敌,结果使自己成为孤家寡人!”接着又笑着说道:“他是不是书读得太多了,把自己读成书呆子了?”
“你又胡说八道!”杨晓兰满脸不高兴,“我都已经说过几百遍了,其实他没读过几本书,他有头痛病!”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要说他是书呆子,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只读圣贤书’?”王艳萍皱着眉头说道:“这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杨晓兰一针见血地指出:“沈若兰受人指使,到处说自己的儿子只会埋头读书,从来不做家务,连酱油瓶倒了都懒得扶一下!别人就会这么想:连自己的老娘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那就证明陈文海确实是一个书呆子!”杨晓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年轻的时候,陈文海确实特别喜欢读书,可是自从那场大病以后,他就力不从心了,想多读几本书,头痛病迫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沈若兰也真是可恶,她总是翻过去的老黄历,殊不知,如今的陈文海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陈文海了,他根本不可能再去埋头读书!”杨晓兰感叹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呀!社会舆论真是害死人!这么多年来,陈文海一直忍受着这些不白之冤!他活得真是太苦了!”说到这里,杨晓兰泣不成声!
2023年8月1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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