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青音老师讲到不容辩驳的父母类型对孩子的伤害时,恍然明白自己的“解释人生”从何而来。
“你听我给你解释嘛,这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其实我也挺委屈的……”我如炮仗般的语速,急赤白脸地给人诉苦。翻开岁月斑驳的卷册,这样的画面,贯穿我的整个前半生。“我根本都不想上这所大学,高考只填了一个志愿——政法大学,但班主任为了提高升学率,非要让报提前录取志愿,阴差阳错,分数考太高,就被提前录取了!做梦都想重新高考一次!”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的解释,伴随我人到中年,直至切身体会到大学所学专业对娃、对自己成长的帮助有多巨大,这事才算禁了言,不再向人抱怨。“我从没想过要当老师,当年学了师范专业,逞强不让家里找工作,非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去应聘,来面试的都是学校啊,只能走上教育岗位!”在从学校转岗很多年后,聊到这段经历,还会给人原原本本解释,哪怕谈话与此风马牛不相及。“出来挂职,不是别人以为的,就是陪娃,这已是我第三次申请挂职,只不过才获批而已。在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一眼能望穿自己的人生,实在是不甘心,希望以此改写一成不变的轨迹!娃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寻求改变的契机!”逮着机会便给人解释这事,还嫌不够,继而写成文章发布,恨不能昭告全世界,咱不是陪读妈,咱分明是一个励志的理想青年。……解释自己,仿佛成为活在这世上的最大使命。很多事,都属于自己的私事,和别人毫无关系,为何要去给相干不相干的人诉隐情,解缘由呢?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是委屈的,是无奈的,是常有理的!好的都是自己明智的选择,不好的都是外界强加的!为何时时处处,事无巨细都急于去证明自己呢?那是从未曾被认可过!当我察觉到这一问题时,除却惊心,便是困惑。不知是什么样的病灶,导致我这“解释人生”的诡异存在。听青音老师讲到不容辩驳的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时,眼前豁然出现父亲的面孔。父亲是五六十年代的中专毕业生,在当时的单位已是最有文化的人,领导着一个小片区。算是家族有出息的人。却又未能褪掉农家出身的本色。固执,专断,颇有些小农意识的局限与狭隘。在家里极具权威,不容置疑,是典型的“常有理”的父母。对孩子有出人头地的期望,却无指点迷津的思考。陷在自己并不如意的人生剧情里,忽视孩子的教育,要么放任自流不管不顾,要么把孩子当作出气筒,简单粗暴发泄自己的情绪,打骂无常。将孩子当作私有财产,随意对待。完全看不见孩子的需求。常常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高兴了,就容易被殃及,少不了一顿打骂。无处说理。无助、痛苦、卑屈,只能藏在心里。不知幸福为何物。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要么像父母的影子,时刻与人辩驳,凡事都会论个短长,极力寻求别人的认同,以此证明自己“常有理”。潜意识存在“不优秀,不配活”的观念。要么自暴自弃,放弃争辩,放弃对生活的主动权,像行尸走肉一般存在。而我,显然属于前者。在被压制、被忽视中顽强长大,内在的父母过于强大恐怖,如影随形被外化成了整个世界,感觉自己随时都在接受评判、指点,随时都有被吞噬、被侵害的危险。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体现自己的存在,用尽力气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优秀无边无际。每时每刻都想让人看见,让人称赞,听不得别人的批评与否定,因为内心极度自卑,没有真正接纳过自己,经不起外界的任何打击。听完这课,终于知道自己半生以来为何忙着向全世界解释,原来是父亲不容辩驳的教养方式形成,导致缺乏自信,总希望被人肯定。外面没有人,你要面对的,只有你自己。你无需向任何人解释、辩驳,你只需听从内心的声音,认同自己,悦纳自己,笃定而自信,活出独特的人生。
摄影/心蓝
【作者简介】
杨华,《西南作家》杂志优秀签约作家,在多个国家级刊物发表作品数百万字,与儿子合著散文集《你的九岁,我的九岁——亲子文学成长手记》被誉为大陆版的《亲爱的安德烈》,广受两代读者好评。所著《不似天涯,是吾乡》是国内首部公开出版的“蓉漂”散文集。语言精致而洒脱,情感饱满而温暖,总能于寻常细碎的日子里照见人生的哲思,为生命的悲凉与岁月的变迁染上温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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