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小M和男友在街上走,看见有人闯红灯,男友很义愤,说这种人活该撞死,小M反问:如果有人不知道红绿灯呢?
小M的父亲老D就是这么一种人,压根不知道世上还有红绿灯这回事儿,虽然他在这个城市呆了近三十年。
老D年轻时咱就不说了,小M知道她爹小名叫“粪筐头”,知道她爹彼时拾牛粪很多年,但不知道她爹为什么拾牛粪,拾牛粪做什么,也不知道拾不来牛粪她爷爷为什么会用拌草棍夯她爹的头,那棍是给牛拌草料用的,很粗,现在还在家陈列着。
老D是有了儿子小D后来城干建筑的,在大街上睁着一双呆愣恐怖的大眼,拎着铁锹布袋的民工中就有他,当时他和妻子都很踊跃,说是压袜子卖鞋也要供俩孩子上学,可是后来弄不清是因为世道还是因为水土还是因为遗传,反正小D高中硬是读了五年,没考上。其中小M是因为她母亲留了个心眼,初中就不让她读了。
接下去老D有了很清晰的人生目标,为儿子挣钱盖房娶媳妇,最少也得个好几万吧,这让在工地上老实砌砖活泥的老D很心焦。加上小D很务虚,接二连三的订婚,又接二连三的退订,几年来就没一个省事儿的,这让老D半生的血汗都打了水漂。几回寒暑,老D怒从心头起,得了高血压,妻子怒气下行,得了子宫肌瘤。
老D大把大把的便宜降压药吃着,妻子汩汩的经血用布接着,他们都在等,等东边日出西边雨等东方不亮西方亮,果真老D貌似等来了黎明前的曙光。
小M回来了。在电话里只闻其声,几年未见其人的小M回来了。之前她以童工的身份在外帮老D挣钱给小D盖楼,现在自费读上大学了,学了大提琴,是艺术,听说能挣很多钱,而且本钱都是她男友出的,假以时日,他老D便可安享胜利果实啦。
老D于是挑了一个烈日炎炎的酷暑,准备给妻子动手术,因为小M 给了他幸福的暗示和明示,他想让妻子以后享福,也给自己逃避工地暴晒找了个借口,多少年没有逃避过啊,为谁受那风凛冽,为谁受那日蒸熬。
妻子动手术的时候,小D学干装修,小M学大提琴,老D压根就没打扰。他在村里出奇的好人缘,也可能是大家可怜他,大家好像不约而同,统一行径的都送来了鸡蛋,满满地铺了老D家一地。
妻子原本严重缺血,手术时因舍不得钱输血,就签了后果自负的协议,手术后又不舍得钱买补品,老D自己也想补一补这许多年的贫脊寡淡苦难亏欠,将来说不定能享几天小M的福,于是俩人抱住乡亲们源源不断送来的鸡蛋煎炒烹炸,疯狂的吃呀吃,补呀补。
老D的血压就是此时有了质的飞跃,面对自己满嘴是泡和妻子拉不出屎的铁的事实,老D很迷惑,他这一辈子就不能有个好兆头,他怕自己不能再掏苦力,挣不够儿子娶媳妇的钱,于是才有了下面挖东墙补西墙的决定----要小M的男友拿一笔钱。
是老D最终引发了小D和小M的对话。
小M说,哥,我体弱,都是小时候拼命打工累的,又没文化,只不过在爹娘面前硬撑着,我不欠他们什么,几年前他们就把我泼出去,今天我把自己正式泼出去,以后他们的事别找我。
小D说,那哪行?他们把你生得美,美很值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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