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好书很重要吗?这好像不成其为问题,因为智力正常的人都会说重要。可是,又有多少人以郑重态度去选择阅读对象呢?仔细想想,连同我在内的许多人,随手抄起一本书,随便翻翻的事情经常发生。宋太宗皇帝的名言“开卷有益”流传一千多年,渐渐演变成了后人的一种信念,即:只要打开书本,就一定受益。其实,这不过是劝人读书的一句口号,是经不起推敲的,古往今来,坏书烂书可以说是一地鸡毛。现今我国出版业年出书早已超过40 万种,谁敢保证本本开卷有益?至于宋太宗所说的“开卷有益”,那是有具体所指的,这位皇帝读的是《太平御览》,是内含1600 卷经典古籍重要内容的一套大型类书,大体来说,那些经典还是称得上“开卷有益”的。
我们讨论阅读力,最终还是要讨论到读什么书这个根本问题上来。
有人说,要想看清一个人怎么样,可以通过看他交什么样的朋友,也可以通过看他正在读什么书,有所察觉。可见,一个人读什么书一定程度关系到他的心性。世界名剧《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中,御前大臣波洛涅斯奉命前来探查哈姆雷特,哈姆雷特正在读一本书,大臣赶紧问道:“殿下,您在读什么书?”王子殿下语带讥诮,自言自语道:“空话,空话!”大臣无法从读书这件事情探查到哈姆雷特复杂的内心世界。这是莎士比亚在这部不朽名剧中留下的一个谜。我敢说,许多观众对此总有点儿心有不甘,他们希望知道内心极度复杂的哈姆雷特到底读的是一本什么书。可见,一个人读什么书,常常成为人们彼此关注的一件不可小觑的事情。
美国教育家莫蒂默·阿德勒在《论阅读》中说:“我们只有从比我们优异的人那里才能学到东西。所以,我们必须知道谁比我们优异,如何去向他们学,能搞清楚这两个问题的人,
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有读书艺术的人。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阅读能力,只要我们把阅读的技巧应用于比较有价值的著作上,并且努力去阅读,我们绝对都可以读得更好,获得更多。”莫蒂默·阿德勒讲得相当全面,一方面指出了阅读的目的性,又强调了阅读能力的重要性,再就是强调了要“应用于比较有价值的著作上”。因为,有时候一本适时的好书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或者成为他的指路明灯,确定他终生的理想。
事实上,古往今来,读书求知路上有多少“入歧途泣之而返”的故事,令人不堪回首。由此想到我们的阅读生活中,有多少好书推荐榜见诸各种媒体,有多少好书推荐公众号在移动互联网上发布,还有一些大咖、网红们在微博、微信上每天都在向粉丝大力推荐书籍,可想而知,这些书籍会引动多少读者的求知欲。我们愿意相信推荐的这些书籍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可是,我们更希望大家挑选书籍要永远如此这般精心做下去,因为,偶尔不经意推荐出来的一本坏书烂书,只要混迹于精品书目中,完全有可能让若干缺乏辨别力的读者误入歧途。鲁迅先生有一句名言:“阅读是一次冒险。”诚哉斯言!读者们,我们要警惕。
为了推动青年读书,读有用之书,读必读之书,这么多年来,荐书活动一直都间或进行。北京大学曾经组织过60 多位教授讨论推荐大学生必读经典, 精心列出了一个《北京大学必读书目》。事后,北京大学阅读学专家王余光教授在学生中做过调查,问学生们是否知道这个书目,不是问多少学生知道此事,结果是不少学生对此事完全懵然无知。清华大学、复旦大学、苏州大学等也开列过学生必读书目,似乎都有虎头蛇尾的感觉。武汉大学将必读书安排成必修课,强制学生看了书才能得到学分,却招致不少负面评价。
西南交通大学2014年1 月1 日公布了一份由96 种经典作品组成的推荐书单,该校宣布,以此书单公布为标志,“经典悦读”活动正式开启。该校校长亲自主导此事,明确要求,每一个走进西南交大的学子,四年学习期间应当完成96 种人文思想著作的阅读,其计算方法是,一年12 个月,四年48 个月,平均每个月读2 本,一共正好96 本。也许是因为校长力主并督战,此项活动已经在西南交大校园里蓬勃开展,一年过去,据说热度未减。我们相信校长能够做到言信行果。可是,万一校长调离岗位,新校长能不能在这件事上萧规曹随就难说了。
我们举出这些正反两方面的事例,目的是说明荐书之复杂,书之不易。那么,是不是就不必去做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呢?是不是就不要再去折腾“必读书”与不“必读书”,青年人的阅读索性就任其自由选择?
自由选择书目阅读,固然这是阅读者的基本权利。可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社会,一个负责任的文化教育系统,在尊重每一位读者自由选择书目阅读的前提下,对社会大众,特别是对特定的阅读群体,推荐、引导阅读一些书目,也是责任之所在。
鉴于“必读书”一直受到各种质疑,我们建议不妨将“必读书”改名为“应知书”。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的,有些书需要慢读、精读、深读,有些书可以快读、泛读、浅读,尽管都是经典,也并不一定都要正经八百坐下来慢慢啃。但是,要研究设计出不同社会层面应当知道的书目并加以推荐。
经过我们一番讨论,我们大体已经理解“究竟读什么书好”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在应当知道的书里寻找有需求或感兴趣读的书。什么是应当知道的书,无非三类,一是历史上有过比较一致定评的书,二是当代重要作者的书,三是当前新出现的精品。
那么如何找到真正的、对人有滋养的好书呢?我个人认为可以从下面几个方面来找。
一、从中国古代典籍中寻找。
1923 年,清华大学为了给留美学生提供国学阅读书目,请胡适、梁启超等开列国学书目。胡适列出《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收录古籍约190 种。此书目发表后,舆论大哗,据说有留美学生说如果几年里要读这么多典籍,还有必要到美国去吗?胡适解释道:“正因为当代教育家不非难留学生的国学程度,所以留学生也太妄自菲薄,不肯多读点国学书,所以他们在国外既不能代表中国,回国后也没有多大影响。” 胡适还说明:“这个书目不单是为私人用的,还可以供一切中小学校图书馆及地方公共图书馆之用。”
二、从20世纪以来的中国名著中去寻找。
中国20 世纪以来,写作、出版空前繁荣,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当不为过。因而,新旧世纪之交时,选家蜂起,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中国出版集团公司曾经先后主持过两次“世纪之选”,一是自2004 年起中国出版集团公司组织评选出版“中国文库”,二是1999 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起组织“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评选。
这些书籍,对我国百余年来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发展产生过积极影响,至今仍具有重读价值,是中国读者应知应读的经典性、工具性名著。
三、从世界文学名著中去寻找。
文学作品一直是全民阅读的主要书目。中国是一个文学的国度,认为文学的重要性是多方面的,是一切知识表达的基础,各种学科阅读均不可脱离,以至于有“文史不分家”一说,孔子说过“不学诗,无以言”,还说过“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以至于古人强调阅读,习惯于用“诗书”来替代所有读物,更以至于长期以来存在“重文轻理”的弊端。
为此,许多史学专家认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是从1905 年“文学革命”启动的。而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是,我国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前奏之一,竟然为文学出版和文学阅读,那就是1978 年末启动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出版单位日夜抢印中外文学名著,许多读者通宵排队争购这些图书。
近现代一百多年来,中国人的文学阅读增加了新的内容,即外国文学翻译作品。外国文学作品的阅读在我们的阅读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以至于许多外国文学作品中一些典型人物成为我们社会生活中用以形容和比照的形象,譬如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葛朗台,司汤达笔下的于连以及新世纪以来的哈利·波特等。
既然文学阅读在我们的阅读生活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我们有责任郑重其事地向文学读者推介在国际文学界和中国外国文学研究界获得定评的一批世界文学名著。读者朋友通过阅读这些人类思想的结晶,自然会受益匪浅。
四、从新书中去寻找。
我们在向读者推荐了大量的中外经典书籍之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绝对不应忘记,那就是建议读者们随时保持对新书的关注和兴趣。作为一位心胸开阔、视野广阔的当代读者, 对于当代新书的出版应当保持及时的了解和阅读。
我首先建议诸位随时留意各大书城的售书排行榜,那是一个比较客观的当前阅读趋势的晴雨表。与此同时,豆瓣网的读书小组打分值得玩味,那些书评均是事出有因的。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用微信公众号推荐新书,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传统出版社的营销手段,当技术不成问题之后,微信公众号对于读者的吸引力更多在于内容的撰写。相比之下,非出版机构的读书微信公众号文章的撰写似乎要胜出一筹。
关于如何找到好书,人们更多的想到各种权威的推荐书目,可其实这种推荐书目往往陷于两难窘境,通常是某一方面专业人士嘲笑某一专业书目不够全面,而非某一方面专业人士又抱怨书目太多,认为完全不切阅读实际,这就使得开列书目成为两头不落好的事情。其实,凡事只要给出规定就好讨论是非优劣,如果是为了培养某一方面专门人才,那么,与该专业相关的书籍都应当列出并要求阅读;如果是为了各方面专业人才拓展专业以外的视野,那么,这种拓展视野、增强修养的阅读只要推荐各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书目就很相宜。对于以提高阅读力为主旨的本书,在推荐书目方面,我们主要秉持的还是分众原则,读者层次不同,应知乃至应读、必读的书目亦应有所不同。
其实,如何找到好书,存在于读者的阅读中。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阅读兴趣、阅读能力选择不同的阅读方法,诸如快读、慢读、泛读、深读、重读、精读、共读等,总之,只要是好书,“读”字当头,收益自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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