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边(10)

（二）上学

小时候我喜欢和比我大的孩子玩， 有一位比我大几岁的姓郭的小表姑经常领着我玩，她就住在我家后院，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上学了，我的直觉是上学一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为她说这话时很骄傲。她上学那天，我站在窗台上看她从我家门前经过，她穿了一件芍药花颜色的衣服，头发也梳得很光滑，背着一个深绿色的书包，两条辫子在身后一甩一甩，好像在向我炫耀。

    放学后小表姑来我家，她给我讲了许多上学的事，使我对教室、老师、同学充满了向往。我告诉她我也想上学，她却得意而又认真地告诉我：“你太小，学校不要你”原来上学也是长大的标志，那我更要上学了。五岁，是一个盼望长成大孩子的年龄。 在我哭个不停的情况下，家里出现了两个意见，妈妈认为四周岁的孩子上学是胡闹；奶奶怕把我哭坏了，打算让我爸去找校长说说。爸爸虽然不在本村教书，但好像和本村小学校长很熟，于是我如愿以偿地上学了。家里好像对我上学的事很不重视，不给我买书本，也不给我买书包。炕上那本厚厚的大书既给我当书又给我当本，那本书很旧，没有了封皮，纸已经泛黄了，我把它和半截铅笔装在一个爸爸用过的破旧的黄色帆布拎兜里，跟表姑上学了。

    那天天空格外的蓝，路边的向日葵特别好看，它们善意地看着我，麻雀一直在唱歌。学校没有大门，只有几棵杨柳树在那站岗放哨。校园里种满了蓖麻，只有一条小路通向教室。一排茅草房，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都在这里。校长用一个粗铁棍敲一个铁钟，节奏慢是上课，节奏快是集合，表姑告诉我。那钟声会传遍整个村庄，其实是村子太小了，可是我却认为学校太大了。我怯怯地走进偌大的教室，不知道是谁把我抱到第一排靠窗户的椅子上，不一会儿门口挤满了不知是哪个班的同学，都像瞅着怪物似的瞅我，弄得我心情极其不爽，当天我把这种感受告诉家里人“我夹上半个眼珠都看不上他们。”家里人没有理解我的感受，却好像对我这句话很感兴趣。

数学课还好，我会数数，数字也好写，回到家里大人们让我画个鸭子，我便心领神会地写个“2”。语文课就困难了，拼音字母很难画，最头痛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读，等到同学们读上了，我紧赶慢赶去读，总是落下半拍，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只有老师更加严肃。有一天，我费劲地在大书的页眉处写完几个拼音字母后，就把半截铅笔放到嘴里玩，老师和同学们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不觉我睡着了。等同桌表姑叫醒我，我发现我的铅笔在嘴里拿不出来了，我以为我会死呢，我太惊恐了，于是大哭起来。结果是我没死，我的学习生活就此结束了。

    当天放学后，校长来我家告诉妈妈“学校不是给你们哄孩子的地方。”没办法，妈妈使用感情迁移法，把我带到县城她七姨家玩了几天，玩得我有点乐不思蜀了，自然就忘了上学的事。

    只有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学校，那样的人情，才会给我那样“胡闹”的机会，从而给我留下那么难忘的记忆。

月亮湖边(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