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缝隙

作者: 秦小破po | 来源:发表于2020-05-11 00:07 被阅读0次

    “佛洛依德说,梦有一种能力,把内心冲突变成视觉形象,睡觉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但在梦里,我们又可以看见一切。”

    《富士山下》

    陈炤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仰头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亮着灯的那个阳台,就是他的家。他笑了,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他将手放进口袋,指尖碰触绒面盒子,仔细摩挲,口袋的另一边通往未来的另一副模样,幸福的充盈感通过血液传回心脏,有一种终于在考场做了一张满意的答卷的成就感。笑意始终在嘴角,他缓慢地走向电梯,越是到最后的时刻,反而不着急了,心中想让这种期待中的喜悦在心里停留更久一些。一秒,就一秒,他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怎么不见她?”但马上,立刻,即时就被心里更大的喜悦冲刷过去。

    “叮”25层到了。

    「梦

    跑走了

    带着谎言逃开

    抽离了感情的语调

    一张将过去丢弃的脸

    “不要说话”

    冷漠的

    沉默的脸

    时空出现裂缝

    记忆交错扭曲

    有人拥抱

    有人难过

    有人穿过人群」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电梯门正要关上。陈炤及时伸手挡住,对方的手上提满了东西,无法按电梯。

    “25,谢谢。”

    “喔,我也是。”陈炤友好地看了看她,神情里有些惊讶,“好像没有见过你。”

    “嗯,我刚来。”她看到已经亮起的按钮,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那我们就是邻居了。”

    “嗯。”

    第二天陈炤又在电梯见到她。她手上依然提着东西,这次是一袋橘子,看上去挺沉。他想,换做是他,一定不让自己的姑娘提这么重的东西。

    “你好像总是买很多东西。”陈炤开口说道。

    “嗯,跟我住的……朋友,他喜欢这个。”李昇稍稍提起东西示意。

    “好像都只是看到你一个人。”

    “嗯,他不方便出门。”

    “这样啊。”

    “对了,有空来我们家做客啊,我家就我跟我的姑娘。”他这么一说,想起还真的从未见过其他邻居,他挺喜欢热闹的,一群朋友待在一起,吃饭聊天喝喝酒。

    “好。”

    “对了,我叫陈炤。”他想伸手表示握手友好,下一秒又意识到对方手上的东西,又收回去。

    “嗯,李昇。”她并没有对他收回的手表示什么。“楼下有个全家还挺方便的。”她又加了一句。

    “是。”他一直记得他的姑娘坐在那里等他的样子。

    “你知道为什么是25楼吗?”

    “喔这个啊,风景很好,从阳台望出去,整个城市都在眼前。我家姑娘特别喜欢……”他说着就笑起来。

    “我是因为方便醒来。”她看着上方屏幕里的楼层数规律性地递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嗯?”

    “我先走了。”她走出两步又折返,眼神在他的身上扫过一遍,“对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陈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抬脚走出去,看着再次转身离去的背影,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的呢大衣,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短袖T恤。这件是他最喜欢的,因为是姑娘为他买的。

    夏天过去了吗,可是他才刚跟姑娘出去约会,姑娘穿了一件好看的吊带波点连衣裙,穿着高跟鞋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拉着姑娘换了一双舒服又好看的平底鞋,他拉着姑娘的手走遍了商场的每一层,他心中的愉悦一直蔓延至今。

    夏天过去了吗?

    之后几天陈炤都没再见到她。那天他回到家,开门就看见他的姑娘笑眯眯等他回家。姑娘依旧穿着那件好看的连衣裙,还有那对亮闪闪的耳坠。这样就可以了,他很快不再想那天被她提起的事,是什么季节并不重要。

    「梦

    走了时间的捷径

    想要的都在场」

    接下来他总在同一时间在楼道里见到她,多数时候只是简单打个招呼。后来发现她也是出来抽烟,便自此多了一个烟友。

    “借个火。”

    “给。”

    李昇手势熟稔地点燃手中的烟。每次抽完一根她就回去了。中间偶有交谈也只是说一些日常。陈炤知道她是在照顾一个朋友,但那朋友从来不露面。

    “对了,那天你说的冬天……”陈炤突然想起来,一直忘了再跟她提起。

    “你知道,”她截取他的话尾,自顾自地说,“你知道烟的作用是什么吗?”

    “嗯……缓解吧,对我来说不是一种瘾,只是有事可做。”他看到手中燃烧的光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抽烟的。

    “也算是一种情绪转移。”

    熟悉了之后,她也开始说一些自己的事,陈炤从未见过她口中的“朋友”,便顺口询问起来。她说,给你说个故事吧。


    从小他就是个好学生,家长老师眼里的模范生,毕业后远离家乡,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城市里工作定居,他经历过在大冬天的深夜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无处可去,也在第一份工作时被安排睡在宿舍的楼道,同时谈了四年的女朋友跟他说了分手。他在接下去的两年里,每天在社交平台“视奸”她的动态,他控制不住地去知道她的消息,他知道她发的每一条微博,他知道她结婚了。当他在回望这段感情的时候,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被确切地爱过,因此他封闭自己的感情,这两年他对身边出现的所有女生都视而不见,自动隔离。直到姑娘的出现,让他再次感受到心动的感觉,那种怦然,那种倾心,是四年也无法比拟的。

    他第一次在公车上与姑娘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姑娘一定会是他的女朋友。他们聊的路灯摇曳,聊的晚风悸动,聊的春风秋雨不停歇。

    姑娘告诉他身上的刺青是什么含义,姑娘带他去庙里告诉他心里的疤痕从哪里来,姑娘带着他吃饭逛街,姑娘就此填满他的周末,他的计划,他的心。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这座城市,在遇到姑娘之前。

    于是他匆匆忙忙,手忙脚乱,将自己的心打扫出来,来不及装饰一番,就热切地邀请姑娘住进来,姑娘用一首歌回应他的邀请,不是他熟悉的语言,他便日日夜夜地听,他把一切都给出去了,可姑娘犹豫了,徘徊在门口,迟迟不进来。

    然后,姑娘告诉他,她要走了。

    他说好,我送你。同时还不忘给姑娘在网上下了订单,买好水果,快递到家。

    他让姑娘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一如两年前,他与另一个姑娘,也是这样告别。

    明明姑娘没有搬进来,他在心里建造好的房间却比以前更空,崩塌地更彻底。她留下的笑声像一个永动的壁球,碰到墙壁又弹回,循环往复,留下的路径暗自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将他对生活的一切希望,这几年的自信以及对感情的坚定,一一吞噬,剩下一个空壳,他用一包一包的烟刺激仅剩的欲望,服下一颗颗的安定药物抵挡漫长无眠的夜,用自残的痛感提醒自己身体的知觉。

    从此他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谁都是姑娘的脸。

    只剩坠落。无止尽的坠落。

    李昇是他在坠落中随手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他还是想赢,但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输,无论自己怎再么挣扎不解,姑娘还是夜夜入梦,他无法逃离,于是他干脆住进梦里。

    「梦

    是高级的谎

    戳破它

    碎掉的是自己」

    李昇说完这些,将吸入的烟又从口中吐出。

    “陈炤,只有当你还在这场赌局里的时候,才有输赢可言。”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来这里吗?”他转头看她,开口问道。

    “你见过他吗?”李昇不置可否,吐了一口烟,味道留在口腔,不喜欢也不讨厌。

    “没有,直到你来之前,我一直以为隔壁是没有人,说起来,除了你之外,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栋楼的其他人。”陈炤将目光收回,重新望向空荡荡的楼道。

    “哈哈你不会信了吧,这就是我随口说的一个故事。”她的笑看上去难辨真假。

    “但你描述的这么真情实感,听着还有些似曾相识。”

    “如果是真的,”她停下手中的烟看着他,“那你觉得我是以什么角色出现在这里呢?”

    “我,我不太了解你们之间,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陈炤,你喜欢吃橘子吗?”她把目光转回去,捏着烟的手有些抖。

    “嗯从小就喜欢。”陈炤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变化,他的思绪常常放空,眼神也无法聚焦,但他不去探究为什么,他在隐隐中觉得知道答案是一种危险。

    “这么久了,你家的橘子该坏了。”李昇将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说,“我回去了。”

    “好,下次见。”他看着她开门走了出去,黄色的大衣被风吹起衣角。迟疑了几秒,他突然想到什么,追了出去。

    “等等……”

    可是走廊里只剩下风还在吹。算了,下次再问吧。

    「梦

    有自己的立场

    触碰它

    要小心它的角」


    医生看见她的陀螺开始变慢,就知道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

    “我是不是出现地太频繁了?”李昇醒来的第一句。

    “只要地点的合理性,那就没问题,况且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自己意识到问题。”医生起身将她身上的仪器取下,随后让桌上的陀螺停止转动。

    “那他会记得我的脸吗?”她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将掉落在地上的橘子摆好,那是她刚刚醒来时碰掉的。

    “会。”

    “有什么方法……”

    “有。”医生没等她说完,就回答得肯定。

    “需要做什么?”

    “其实你没有理由做到这个程度。”医生坐回自己的位置,查看他在梦境中的变化,一段时间的加以干扰,他已经出现了现实世界里的微弱意识。

    “我知道了。”她不再作挣扎,看向一旁依然躺在床上的人,觉得一切,都被眼前的灯光稀释了。她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自己。

    李昇收拾完东西搭上末班车,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转头看车窗里的自己与窗外的街景重合在一起。她想起来,有一天下班后也是这样跟陈炤一起坐车回家,或者说回他的家。她坐在他的旁边,眼睛盯着旁边的车站列表,其中有一个车站名字被黑色的胶布贴上了,不知道叫什么。她想开口告诉他,你看,那个站名消失了,她想说,她很难过,因为她觉得被遮住的是自己。但她只是问了一句,今晚吃什么。然后她盯着那块黑色看了一路。

    她回过神来,看见那块黑色依旧贴在那里,嘴角动了动,没能笑出来,她进而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如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答案很多,其中一个回答说“执意要叫醒装睡的人也是一种病。”啊,这是病。

    她想,爱之于人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它只发生在当下,此刻,现在,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大后天,一年后,或者是更久更久以后,它只属于当下,此刻,就现在。

    可是对他们来说,现在这个瞬间没有出现,快乐却是真真切切的快乐,她毫无缘由地被某些时刻击中。她问他,那做爱是什么呢,他想了一下回答说,相互毁灭吧。他们都笑了,这是唯一的答案。她也因此了解,其实自己并不需要这种快乐,快乐一旦出现,痛苦就开始在背后堆叠。她从一开始的确定变成了现在的不确定,过去的痛苦,无法被覆盖,而今旧的伤口长出更多的刺。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陈炤的家,一切如常,空气里有一股腐烂的味道,她知道那是摆放在茶几上的烂橘子。他们曾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是重映版《美丽人生》,结尾的时候,陈炤侧过身来吻她,对她说,说好的喜剧呢?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李昇走进屋子,伸手把灯打开,赶走这些不具名的回忆。这段关系的不完美,充满了不安全感,即使无条件地信任,即使重复向对方说着我相信你,依旧是脆弱的。没有具体的连接感,下一秒就会消失,她知道,”最好的朋友”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这个称谓稍稍填补了他的内疚以及她的不安。却不能阻止他从这里逃跑,也不能减少她的自我怀疑。

    看上去,逃跑是最有用的。

    李昇给自己煮了晚餐。他们一起买菜做饭的时间里,她曾对炒菜的陈炤说,“好想吃秋葵啊“。他们曾在一起分享过很多的晚餐,很多个夜晚,很多个晴天跟雨天,很多部电影,以及彼此身上的所有伤口。他们一起看过月亮,但月亮不属于任何人。

    吃到最后,她开始反胃,冲进卫生间,吐了出来。她看着镜子,抹掉了眼泪。她在那堆呕吐物里看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天天如此,像是一种惩罚。

    陈炤逃离睡进梦里的第一天,她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陈忠良在结局的时候对林美宝说:“他从小就不敢吃苦瓜,所以当兵的时候,都是我在替他吃。他结婚之后,他老婆一直希望能够改变他,所以餐桌上三不五时就会有苦瓜,他不希望孩子认为爸爸会挑食,所以常常假装吃两三口。他一直跟我说,全世界只有我肯为他吃苦,但其实,我们都在自讨苦吃。”她倒在沙发大哭,流泪不止,她想起他问的那个问题。

    陈炤,这注定了是一个悲剧啊。

    「梦

    是一条河

    有人告诉你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李昇打扫了这间屋子,把那袋橘子丢进了垃圾桶。那天之后,她还替他养了一只猫,她没有给猫起名字,因为它不属于自己,倒好猫粮还有水,她摸了摸它的头,对它说“再见”。它圆鼓鼓地大眼睛看见她拎着几个袋子,走出去,关上门之前还说了一句什么,它听不懂。

    她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在床上躺下开始之前,她停下来对医生说,“在感情里,“受害者身份”是一种引诱,它诱惑我们沉迷痛苦。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总是有人为爱所困,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觉得自己受到过无法填补的情伤,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他们还未曾受到过。人人都是受害者,因为这样才能掩饰自己在感情中的偏离,分心,背叛与多情,甚至毫无知觉地伤害他人。你说,如果人人都是受害者,那谁是加害者呢。你昨天跟我说,我没有理由做到这个程度,我想我有一个的。”

    医生递过来一个东西,说,“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梦境的边缘是一条无法跨越的缝隙,在缝隙中的一切记忆向四周扩散,扩散的过程中快速发生的记忆会将慢波睡眠期的记忆所覆盖,而覆盖的程度取决于个体愿望。现实与梦境的重叠常常发生,如果他将你从梦境的作用中抹去,也可能在潜意识里将现实生活中有关的记忆一起埋藏。只是……”医生看了那边一眼,“如果这并非他的本意,两边的意识会同时往不同的方向拉扯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一方面他既想要保护你,一方面他又沉浸在过去无法脱离。”

    “我没想过要他脱离什么,这一点折磨就当做是我的私心,况且,逃避本身不就是答案吗,看似很难的决定,背后都有迹可循。”她接过医生手上的东西,有点壮士断腕的悲壮感,她苦笑着,像是吞下一根针。

    “到最后也会发现,大家都不过是普通人。”医生说道。

    她躺下,突然想起昨晚的梦。但很快在仪器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梦

    没有心

    别太当真」


    “叮”25层到了。

    陈炤走出电梯的时候吹过一阵穿堂风,他缩了缩脖子,感觉到了冷。

    他照常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姑娘不在。他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却怎么也摁不亮。他听到阳台传来声音,快步走过去,却看到她在那里。她整个人坐在没有围护的栏杆上,双脚悬空。

    李昇看着天上的月亮,试图从这种盛大隆重的仪式中得到快感,从而愉悦地死去。

    “陈炤,”她开口又停顿了一下,说,“当你望着楼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往下跳。”她晃动双脚,感受风的冰凉。

    “你先下来,然后告诉我姑娘去哪了。”陈炤往她这边一步一步挪过来,既害怕又愤怒,他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重物,有点不甘心,今夜就这样被破坏。

    “我第一次跳的时候也很害怕,怕得要死,可是不往下跳我就醒不来,最后一鼓作气,闭上眼睛就这么跳了。哈哈……”她笑着,“其实也还好,坠落的感觉很过瘾,而且我后来又跳了十几次,慢慢地就习惯了。”她转过来看他,“陈炤,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吧,习惯了就可以。但我不行,假象是自我建造的堡垒,虽然有用,但最终,该还的还是得还。”

    “你在说什么,你快点下来,姑娘到底在哪?”他的着急使他分心,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不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炤,会做梦是一种能力。我很羡慕你,你可以躲进这里。但我不想做个好人,所以我在这里,挑了今晚这样的日子。”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口袋,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月亮。这是一个谎言,她要用尽一切力气去戳穿它。

    陈炤不再说话,他跑向别处,寻找更多可以用来解释的答案。他找遍了屋里的所有角落,依旧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他在最后看到摊在地板上的那条裙子,上面落满了灰尘。

    陈炤在这一刻被击中,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剥落,最后只剩下一张疲惫地,加以冷漠又带点攻击性的脸。他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摸到口袋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四周的墙体开始坍塌,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关于过去的快乐,希望,痛苦,绝望,挣扎这些情绪,慢慢地流回他的胸腔,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挤压他,碾碎他。

    “今天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往下跳了。”她从栏杆下来,走到近乎破碎的他旁边,“陈炤,其实你早就感觉到了吧,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绝对做不到,你对我伸了手,我不能当作没看见。”她从背后抱了一下他。想说再见,但没有说。

    李昇知道他一定在脑海里闪过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把手机握着的东西放到他的手上,等她离开,它可以帮助制造一场急切又虚幻的梦境,快速又猛烈,足以覆盖掉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被覆盖的一切里,也包括她。

    那是一张照片,他的姑娘。笑得正开心。

    「梦

    会过期

    打包扔进垃圾桶

    回收重复利用」

    李昇顺利地从梦里醒来。梦中遗留的意识黏覆在心里,她整个人恍惚地看向他,自己还是太自私了啊。她站起来走向他。

    “唯有一件事能让我们平等,那就是痛苦。醒来吧。陈炤。你知道为什么,你从来没在我身上看到过她的脸吗?”但这个问题不会再有答案了。

    陈炤在下一秒醒过来,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茫茫一片。

    李昇将医生找来,并在离开的时候用嘴型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陈炤说,“刚刚那个女生看着很眼熟。”

    “不必在意,她只是这里的其中一个病人。”医生伸手停住了陈炤身旁的陀螺。

    「梦

    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

    的梦」

    医生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刷到最新的一条新闻。标题是“某女子疑是精神病患者,深夜坠楼身亡”。医生的手指在那张打了马赛克的图片上停留了两秒,很快就滑过去。自言自语道:“一天来回穿梭好几个人的梦境,能不疯吗。”

    我们都是加害者。


    李昇把结局写好后拿给陈炤看,对他说:“其实我已经不想沉迷于写这种虚假的深情的自我感动。可事实上又没有什么完美的结局,正如小王子最后用躯壳的死亡交换回到612星球,去见属于他的玫瑰,被驯服的狐狸只是小小的邂逅。得到或者失去,快乐或者痛苦,没有那么重要。一直以来,都是你向我袒露自己的伤口,而我像个胆小鬼,躲在阴影处,只说对自己有利的部分。我无法向你坦诚的,是我的冷漠,还有我的无动于衷。我无法掏出一颗石头,对你说,看,这是我的心。”

    陈炤看完后抽了一根烟,然后用未烧完的余烬点燃了它们。

    《独自在夜晚的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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